我要她作什么。
那是短促的一声笑,如同这五百年的城砖,干冷阴湿,全是轻蔑和不屑。她的心脏似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耳边轰隆隆是潮水拍岸的广博,那橄榄绿的军装,模糊起来,在她眼里化成了绿叶,挂在秋天的树梢上,摇摇欲坠。
沈碧秋震了一下,她想起陆芷沅刚刚说的话来,冲白少卿喊到:“白少卿,你不是要跟她结婚,你不是爱她的么!”
白少卿在那头愣了愣,沉声说道:“我怎么会跟这种人结婚!”
陆芷沅忽然轻笑了一下,似是嘲讽,可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死死的,只听得白少卿又说:“这种女子,朝秦暮楚、水性杨花,连自己父亲都不要的人,谁会要她!我从来都没有爱过她!”
他的声音快速地消融在风里,就像那话从来没人说过,阳光那样温暖,她却浑身冰冷,从脚尖到头顶,血管里的鲜血在刹那间冻结成猩红的冰凌,那些冰凌生了坚硬的倒刺,将她原本就紧绷的神经根根割断。扎进耳朵里的话似刀子般,又尖又利,一阵阵直往她心窝子里捅去,不留情面、不留余地,还要叫那刀子搅上一圈,把所有的心脉都碎成肉浆,惨不忍睹。
她曾以为,有了他,她便有了家,有了归宿,有了希望,即便明白他最终背叛了她,她依旧会因为他曾经寻找过自己而感到欣慰。她想他是爱她的,他那样清楚地在她耳边许诺过,因此她可以原谅他,可如今看来,她所做的、所想的,都不过是场笑话,一场悲戚的笑话。
她恸哭起来,细弱的身体里骤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悲怆,那远方树上的乌鸦,扑腾着翅膀,如同一只只短锐的利箭向天空射去,潮打空城都不及她这一生的悲哀。
“白少卿!”
这一声怒吼,她牟足了所有感情,眸子里迸发出来的光辉一闪即逝。爱也好、恨也罢,所有的一切,她不要了,她都不要了。她推开沈碧秋,纵身从城墙上跳下去,犹似一片白色的缟素。
城内躁动了大半天,又安静了,罗曼蒂咖啡厅的招待员在店外面站了一会儿,推门进来,身上只带了一股淡淡的硝烟气息。门角上的铜铃叮铃铃地响了,围在柜台边的人顿时噤声,抬头望了一眼,复又相视一笑。那招待员同他人一起,围在柜台上,剪贴着彩纸,思索元旦节该怎样庆祝。柜台后的留声机放着歌,那留声机因是使用过一段时间,音质有些走了,尖细的女声,坑坑巴巴地拖了出来: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