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好不容易进了这龙王庙以来,静离做每件事都是格外地小心翼翼。就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那绿衣少年的逆鳞,让师父为难。
每天除了像以往在清曦观一样,拿着比她人还高的扫把打扫庭院外,也勤快的将庙内为数不多的几间禅房打扫的一尘不染。既然那绿衣少年不准自己出现在他的一丈之内,她就乘着少年外出的时,偷偷的也将他的那间禅房一并打扫的纤尘莫染。
从这些日子的相处以来,她知道这绿衣少年虽然对饮食很是挑剔,但似乎颇为钟情鲜果。于是乎,常常会额外的备上一些。也因此,每每当少年回到自家禅房时,总会有一盘时令的鲜果,静静的躺在房中的圆桌上。
见着她这么的勤快,她那宝贝师兄静墨可是乐坏了。原本以为可以翘着二郎腿,指挥这新晋的“丫鬟”享享清福。却不想每次都被师父揪着耳朵,该做的照样一样都没拉下。
而每当那绿衣少年出现,静离也总是乖乖的犹如当时约定的那般,躲得远远地,只敢在远处偷偷的观望。
许是,渐渐的熟识,也许是自己默默地努力获得了回报。总觉得,现在偶尔与少年的目光不期然的对上,对方那眼神也不像开始时那样的不善,虽然那眼神还是依旧那样的冷漠。
此外,每当静离想起初进庙门时,少年那捧着药草的神情,她总觉得这少年似乎对药草有着非一般的迫切需要。难不成他是为了炼制丹药?
炼丹一途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还犹如天方夜谭,她也拿不出像“麒麟草”这样像样的来,但投其所好总是没错——
这天,乘着师父和师兄不在的机会,静离一个人偷偷地出了庙门。要是她记得没错,上次与师兄来此采摘草药时,隐约闻到有浓郁的幽香传来。师兄说:“闻着味道,应该是玄参。想来再过些时日,受些天地灵气就可以采摘了!”
龙王庙的后山山势陡峭,千峰排戟,犹如万仞开屏。瘦藤缠枝,古渡幽程。山间有一股瀑布飞悬而下,似白虹垂挂,带着震耳欲聋的隆隆水声,终年不绝的冲刷着下方一块巨大的圆石,激起千寻浪花,最终没入下方一汪清澈的园湖内。
循着记忆,静离默默地往着后山的崖顶爬去。耳边水声隆隆,溅起的水汽在阳光的照射下渐渐蒸腾凝聚,化成一道彩虹横挂在山间。依着浓郁的幽香,静离探出头来向崖下张望。
透过淋漓的雾气,只见瀑布旁的半腰处,那玄参特有的花果正随风轻摆,恣意散播着诱人的清甜。崖顶上一株千年的古树,茂密的枝叶在微风鼓动间,飒飒作响。
静离笑意莹然,只见手臂轻挥间,一条手指粗细的藤蔓已紧紧的缠上那古树的枝干。甜笑嫣然伴随着隆隆作响的水声,静离手握藤蔓轻盈飞跃下崖顶,往着瀑布旁半山腰处的玄参而去——
“太好了,终于到手了!”
将玄参心满意足的揣入怀中,静离挥去满头的水珠,回头遥望,不觉又被身旁这壮丽的景色给深深吸引。可,正当她驻足观景的同时,却有那不知名的危险正在慢慢临近——
一旁瀑布掩盖的崖壁内是小一方洞穴,此刻洞**一条色彩斑斓的长蛇正弓起长长的身体,高扬起三角形的头颅,时不时的吐出猩红的蛇信,一双金黄色的蛇眼更是透过垂坠的水帘,一瞬不瞬的注视着瀑布外的静离,眼中满是怨毒。只待瀑布外的瘦小身影再有细微的变动,便直接发动攻击。
突然“嗖!”的一声那长蛇犹如离弦的弓箭般,往着瀑布外猛射了过去——
“咚!”的一声响,静离宛如一颗瞬间离藤的果实,直直的掉入了下方的园湖内,在带起四溅的浪花后,刹那间就消失在了水面。神情恍惚间,她只觉得自己正往着下方声声的湖底深处沉降而去。
而这一声重响,也吓坏了原本水中成群嬉闹着的鱼群。鱼群突然间散开队形,慌忙地往四处奔逃。阳光透过水面,洋洋洒洒地照射于湖底的一只器物上。只见那是一只紫色的玉鼎。此刻,正莹莹的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咯!”的一声脆响,茫然中有一抹莹白的烟韵从紫鼎中氤氲而出。烟韵环绕间,只见小道童微微地睁了睁困重得双眼,浑身上下有着说不出的难受,更别提此刻正肆无忌惮地灌入胸腔内的水流。
“好难受——她是不是要死了?”
恍惚中,只见那抹莹白的烟韵又绕着小道童转了一圈,瞬间没入了静离的体内,而羸弱的身体也在下一秒全然失去了意识。
“咚!”的又一声水声响过,一抹淡绿色的身影跃入水中,瞬时只见长臂一捞,便将那正缓慢下沉的弱小身躯拥入怀中,奋力地往着上方的水面拖去——
岸边,绿衣少年看着脸色青紫的小道童,未再有过多的迟疑,咬牙将手中的一颗丹药塞入了小道童的口中。
只不过,俊目中仍有着的是哪不容忽视地深深的疼惜之色。他辛苦炼制的丹药啊!他敖宸真是上辈子欠了他们这道门的——
绿衣少年名叫敖宸,是海龙王最小的皇子。以人间历来算十二年前,他作为龙族下凡监管一方的云雨。同时,他下凡来的另一个目的之一,就是要找寻仙草、仙药医治病弱的三哥。还有最重要的就是——
若不是,当时南极星君在凡间的仙草圃被人给毁于一旦,造成各种仙草奇缺。特别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味药材,又正好被老君给碾碎了投入到炼丹炉内,他也不用下凡来辛苦找寻。
特别是,在三哥千叮万嘱,不能让父王知道的情况下。他也不会一时上了清虚子的当,让他做了自己的便宜师父。
你大爷的!有谁见过一个堂堂仙家,还要调过头来拜修仙道门的地仙为师的?
虽然说,清虚子那老头子确实还有那么些的道行。就不知道,当初清虚子软磨硬泡、外加威逼利诱地硬要收自己为徒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仅仅是为了炫耀?
此后,清虚老头的算盘更是打得漫天响。自己要飞升了,却还是老惦记着算计他。原本以为自己总算是可以解脱了,但不曾想他的想法还是太过天真了!
这不清虚老头前脚刚走,后脚还不忘再满打满算地算计他一回。硬是变着法儿地把自己的师弟塞给了他,连带着眼前这个昏迷不醒的麻烦精。要不,他怎么说女人就是麻烦呢?就连未张开的小丫头也是一样!
今天一早,他就看到这小丫头鬼鬼祟祟地一个人出了院门。他当时,也是一时的好奇就隐了个身,偷偷地在半空中冷眼看着,就想瞧瞧这小丫头搞什么鬼?
开始还见这丫头手脚麻利地下到山腰采摘草药,眼看没多久这丫头,有了重新上崖的意思。正当他看得闲极无聊,转身准备离去时,却只听得“咚!”的一声,激起了满堂的浪花,而半山腰处也早已不见了丫头的人影。
难不成,这丫头是知道自己看得无聊,想来个跳水助兴?
可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水面却始终未见有任何的动静。也直到此时,他才确定这丫头是真的出事了——
禅房内,清曦子一手捋着山羊胡,一手正切在床榻上,犹自熟睡的小道童娇小的手腕上。
身侧围着的是一脸焦急紧张的静墨,还有停在静墨肩上默默盯视着床榻上脸色惨白的静离的小乌鸦。门口处,是斜倚在门边与平时一般无二,双手环胸脸色冷淡的绿衣少年敖宸。
突然,清曦子微眯,捋着山羊胡的手略微的顿了一顿,但也只是瞬间又恢复常态。
在帮床榻上的小道童细心地掖了掖被子,顺带将闲杂人等通通赶出屋外,带上房门后,清曦子才一脸嬉皮笑脸地对着眼前一脸冷漠的绿衣少年道:“这次小徒多亏了殿下,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哼,好说!她现在怎么样了?”废话,你吃颗仙丹试试,看看管不管用?虽然心疼得要死,但敖宸的脸上还是一贯的冷然着。
而敖宸随口的这一句,却也是一童一鸟现在最为关心的。只见,两双眼睛充满期盼的看着眼前满脸笑容的老道。
“刚从脉象上来看,已是无恙了。就连那蛇毒也是清了!”清曦子捋着胡子缓缓地道。
“嗯!”敖宸随口应了一句,淡淡离去的背影,下一秒却又被身后的老道激得三丈高。
“等小徒醒来,贫道自会告知是殿下好心施以援手才——”
清曦子的话还没说完,那领口已被敖宸狠狠的拽起,只听得他威胁的斥声道:“你要是敢说,看老子不宰了你!”
一旁的小道童静墨看得一脸唏嘘,默默地道:“师父啊,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这叫什么来着?不作不死!?——嗯,好像是这么说的!”
“哎呦,师父你怎么又打我?”禅房外,静墨一脸的委屈。
这几天因着师父说,她还需要静养些时日,就将她留在了庙里。而自己则转眼带着师兄下山去了,将她和小鸦托付给敖宸看顾。
如果说是让敖宸帮着看顾她,还不如说是她自己照顾自己来得更为妥当。且看着现在自己好手好脚的样子,哪有需要静养的必要?
天上新月如眉,窗外虫声鸣鸣,几近三更天了,躺在床榻上的静离却一直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连着窗棱边已睡意浓浓的小鸦,都被它闹得不能安心入眠。
突然间,只听得寂静的夜色中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难道说有贼?!”而这一声,也同样惊起了窗棱边的小乌鸦。
黑暗中一人一鸦颇有默契地对视了下,脸上浮出了一抹难掩的笑容。
趁着夜色,已迅速穿戴整齐的静离与小鸦静静地溜出了房门,在夜色的掩护下偷偷地欺近声响处。
昏暗的庭院中一个欣长的人影静静矗立,有淡蓝色的光芒星星点点的在黑夜中亮起。随着庭院中人手指的迅速划动,光点在急速变化间瞬间爆燃,前方的空间犹如被强行撕扯开一道裂口。
同时,光亮也将那欣长的人影照了个透亮。
“敖宸?”
只见光亮前,少年毫不迟疑地跨入了裂口,消失在了庭院中。
“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夜色中静离吃惊地合不上嘴。
眼看着眼前的裂口正在逐渐缩小,隐身于黑暗中的静离再也按耐不住顾不上惊讶,在好奇心的趋势下,一把扯着呆愣的小鸦往着那裂口跃了进去。
“喂,死丫头快放手,我还不想去送死啊!呜呜呜——”
夜色如常的庭院中有声声的虫鸣声,还有那飘荡于上空没有散去的小鸦的哀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