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六,母亲开完家长会后就在厨房忙活。刘紫紫下午放学后就早早的回到家,从学校带来的试卷翻来翻去的也没有心思写。反而是有些急躁的听着楼道的声音,楼道里一旦有人上下楼梯的声音,刘紫紫就会很认真的竖起耳朵听。但听到上楼或者下楼的声音会感到明显的失望。
她在等的,是对面的防盗门插进钥匙的声音。
在临近傍晚的时候。那个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刘紫紫匆匆跑出门去,对着正在做饭的妈妈留下一句:我去苏叶那给他讲两道题,晚会再吃饭,先不用等我。”
妈妈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她知道自己作再好吃再丰盛的饭,也拴不住女儿的心。
苏叶和刘紫紫可以用青梅竹马的来说。
在刘紫紫四岁的时候,搬进了苏叶所在的小区,也就是苏叶家的对面。
刘紫紫的父亲是矿里的工人,每天昼夜班的不固定。而母亲是一所私立中学的班主任,往往是学生下晚自习才回家。上幼儿园的刘紫紫有校车送,然后回到家吃些母亲在锅里保温的饭菜后,就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看动画片。
城市里的高墙林立,居民之间大都被一道道防盗门相隔,即使是邻里之间也是一年说不上几句话。
那时候的刘紫紫还不认识苏叶,直到那天晚上放学,回到家门口的刘紫紫发现自己挂在脖颈上的钥匙没了。自己也不知道父母的电话,进不去家门的刘紫紫就只有捂住的蹲在地上哭。
苏叶还没有上幼儿园,主要是苏叶自己不愿意去,整天就知道和楼下花园的一群屁大的孩子疯。这回正舔着冰棍上楼的苏叶打个照面。
苏叶看到地上的刘紫紫,用沾满冰棍水的手指戳了戳刘紫紫的洁白的体恤。“你哭啥?”
“我把钥匙丢了....回不...了家。”刘紫紫看到一脸天真无邪舔着冰棍的苏叶哽咽着说。
“哦,这样啊。”
然后年少无知的丝毫没有情商的苏叶问完事情的经过后就一脸理所当然的舔着冰棍走开了。
这下刘紫紫哭的更狠了。
可是苏叶没一会又转了回来,坐在了刘紫紫的身边。
“你...咋了?”刘紫紫抹着眼泪看到一脸懵逼的苏叶坐在旁边。
“我好像也把钥匙丢了,我不知道也该哭?”苏叶挠了挠头,一脸懵逼。
刘紫紫低下头藏在怀里继续哭不去理会这个不正常的小伙伴。
透过夕阳的余晖,可以看到这样一副画面。在楼道里,一个小女孩蹲在地上抱着头哭,旁边的小男孩一脸懵逼的看着小女孩。
苏叶似乎听哭声听得不耐烦了,对刘紫紫说:“我带你玩吧。”
刘紫紫抬起头抹了抹眼泪,用哽咽的声音说:“好...”
于是苏叶牵着眼睛通红还止不住抽泣的刘紫紫走到楼下的花园。
“你想玩啥?”苏叶问刘紫紫。
“我想玩滑梯。”刘紫紫记得在幼儿园里滑梯最好玩。
“这没滑梯啊。”
“那玩什么?”
“不知道。”平日里苏叶和楼下的小伙伴几乎没有认真讨论过玩什么,但每回都玩的很高兴。这下真讨论玩什么,反而玩不起来。
于是两个小孩继续在余晖下望着夕阳静坐。
“那我们等妈妈回家吧。”苏叶单手托腮,看着远方的楼群。
“好。”刘紫紫也学着苏叶的样子单手托着腮看着远方。
那年他们还很年幼,有晚霞布满天空,有树叶摇曳在夏日的和风里。时光停在这里,完美的奏出一个动听的音符。
苏叶的母亲很早就回来。知道苏叶丢了钥匙,先是批评了苏叶几句,又把两人领到家,让两个小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然后围上围裙做饭。
刘紫紫才知道苏叶和自己看的不是一个动画片,刘紫紫看的是卡通台的《小叮当》,而苏叶喜欢看中央台的《葫芦娃》。
两个人看的很入迷,直到苏叶的母亲喊两人吃饭。于是刘紫紫第一次在苏叶家吃了饭。
在饭桌上两个人还讨论着故事剧情,不知都隐形娃会不会救出他的五个哥哥和一个弟弟。
而刘紫紫的母亲下班回家已经是很晚了,很感激的对着苏叶妈妈表示感谢,然后抱走在沙发上熟睡的刘紫紫。
在那之后,刘紫紫无论带没带钥匙总爱往苏叶家跑。
一个周六的下午,父母有的上班有的出去玩了。又剩下苏叶和刘紫紫,两个人找遍所有的频道也没有动画片了,于是就看了《射雕英雄传》,演到后来,画面有黄蓉亲郭靖的一段。
苏叶说:“你也亲我一下吧。”
“不亲,我听妈妈说那是大人才能干的事。”刘紫紫很警觉的防范面前的小色狼。
“那我亲你,我妈妈又没说过大人才能干这事。”苏叶看着刘紫紫,又露出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好吧。”刘紫紫想了一会,于是闭上眼睛。不是害羞,因为刘紫紫看电视上当男生亲女生的时候,女生都是要闭上眼睛的。
于是感受到额头上轻轻的湿润,然后刘紫紫就摸到了自己头发上的湿湿黏黏的一块。
睁开眼睛,刘紫紫发现苏叶的鼻涕流了出来。
十四岁的夏天,有群鸟飞过这个城市,然后多年不遇的大雨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这个城市。在刘紫紫的记忆里,那个夏天就没有见到过太阳。
噩讯是晚上传来的,初二的刘紫紫正坐在沙发正在看奥运会。飞不起来的刘翔让刘紫紫看的很是乏味,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母亲打来的,她让刘紫紫赶紧来人民医院见一见父亲。
刘紫紫打车到医院,医院门口挤得全是人,还有扛着摄像拿着话筒的人。在挤进医院的过程中,刘紫紫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矿难。被埋在地下的有十几人,当场死了六个,重伤的有五个。
而父亲就是重伤的一位。刘紫紫进到医院时候,母亲正坐在手术室的座椅上抹着眼泪。
刘紫紫的脑海里涌现出千万个想法,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在想手术室
的灯熄了以后,里面的医生会出来的怎么说,是不是像电视里面的医生那样,摘下口罩然后叹一口气,“我们已经尽力了”。还是说“病人的命已经保住了,只不过以后还要慢慢恢复。”
流逝不断的想法不断的从脑海里飞过,伴着眼泪和担心。
终于手术室的灯光熄灭了,然而一切结果并不是刘紫紫想的那样。出来的不是医生,而是已经蒙上白布的父亲。
心脏像是缺氧般的难受,几乎已经很难呼吸。刘紫紫强迫自己的情绪不要崩溃,因为还要照顾将要昏厥的母亲。
蝉鸣的喧嚣不断鼓噪这个城市,为多年不遇的大雨做完美的铺垫。
父亲出殡的那天依旧是漂泊的大雨,整个江城几乎全部浸泡在雨水里。刘紫紫抱着父亲的遗像一步一步的向墓地走去,全身披着的孝布已经湿透。
习俗说,出殡的人不能流眼泪,因为这样反而会让灵魂难以割舍世间不能投胎转世,可是雨水下这么大,父亲应该看不见紫紫的泪水吧。
苏叶陪着刘紫紫站了一天,即使是撑着雨伞全身也几近湿透。
哭累的刘紫紫趴在苏叶肩头,“苏叶,我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铺天盖地的大雨像是世间最后的挽歌,苏叶在漂泊的雨水里静默无言。
父亲的离世让矿上补贴了一大笔钱,可是母亲为了紫紫的以后还是很努力的工作,即使是在暑假,还是每天去补习班任课。
而紫紫就留在家里。苏叶的父母每天还是要上班,整天也就剩苏叶一个人放假在家,于是苏叶就让紫紫在自己家做饭,那个暑假里苏叶学会了做许多菜,都是为了慰藉刘紫紫,不过刘紫紫吃了两口就放下饭碗止不住的落泪。
“我知道你想爸爸,但你爸看到你这样也会难过的。”苏叶不会安慰人,干瘪的两句的都是从电视剧里学来的。
“我不是难过,我就是想他。”刘紫紫平复了情绪。“以前小的时候他经常不在家,不是深夜就是早上,而且回到家就是倒头就睡。唯一周日不上班的时候还常常吵我。所以以前的我真的是不喜欢爸爸,我就想要是以后最好别进这个家最好。可如今,他真的不在了,我却非常的想念的他,我真的想见他一面,即使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吵我,说我成绩不好,说我不懂事。可是苏叶,我还是想让爸爸出现在我面前。”
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紫紫又变的泣不成声。
“苏叶,以后我想爸爸的时候,能不能和你说。”紫紫抬起头看苏叶。
“好。”
沉稳有力的字眼,忽然让刘紫紫的心里明亮起来,莫名的安全感环绕在周围。
她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夏日,自己进不去家门坐在门口哭,旁边的少年就坐在身旁。而如今时间流转,当年的小男孩已经变成了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却能给人给人无法言说的成熟。
刘紫紫喜欢苏叶,在那之后潜藏多年的种子,这次终于发芽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