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只为幸运却正处于危难中的人出现,触动槐神胎动的凡人,终于在这一天改变了命运,那一天,也是槐神岭最为神秘的一天,清晨没有曙光到来,槐神岭被一层薄雾笼罩着,天空中的阴霾倒影着大地间的昏沉,从山里传来的怪嗥,穿梭在山与林间的阴风,一切的一切,似乎都盘绕到了槐神寺的上空。
就这样,第一代槐神传人降临人世,当那名沙弥被杀死的前一秒,他正如同以往的来到后院做打扫,不过,他一定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好像是遇到了一个蹲在槐神下的怪物,又好似老秃子托梦要把自己带往极乐。
总而言之,那是一个阴霾和凄风肆掠的黎明,光辉被阴沉吞没,朝气被忧郁打破,直至该沙弥的师兄发现师弟一直未归,再来后院做查看的时候,它才杀死了第二个人。
然后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当鲜血和肉屑顺着后院小路一直延伸向练功场地时,它才被晨练的和尚们发现,那个时候的它,已经吃掉了十六个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怪物,那样子很难形容,总而言之就是可怖。
练功场,在两百名妖僧的围攻之下,它相续击杀并吞噬了五十九名妖僧,最终被当届方丈降服,最后当众人剖开怪物坚硬的皮肤以后,才发现在那交错类似树根的皮肤下,躺着那个昨夜在后院过夜的山民,他就如同一具干尸般躺在坚硬的躯壳之内,浑身上下几乎透明,所有的血都被树根从毛孔里吸到了躯壳里,他死了,但他的面孔很安详,很满足,像圆寂而了无牵挂的老僧。
死亡,仅仅对于一个绝望的来人来说,是一种解脱,但是,在他的脸上,你无法找出任何悲观甚至是绝望,那种慈祥的模样,就像领略了世间所有沧桑,破解了生死包括开外的所有一切,那种闭着眼睛,你也能透过眼皮看到的内心世界,这就是极乐。
乐极生悲,这四个字,在佛家宣言当中,乃无上而至高境界,此人从未修行,却能够表达出巅峰佛家的慈悲。如果死亡并非绝望而解脱,那么这种死亡意味着什么?是否意味着死亡中不存在解脱,而解脱中,存在着死亡?
可能是这样,至少阿鬼是这样想的,因为解脱的方式有很多,死亡不过是其中一种,他也相信,死亡是每个人都畏惧的现实,没有人能够真正坦然的去面对它,毕竟人的一生只会拥有一次死亡的机会,面对它的心态也只有一种,谁不会在死亡将至的时候像个初生儿般的好奇呢。
而槐,正处于生死之间,木本是大自然中最能象征生命的物种,而鬼,则象征着死亡,阴冥。
面对着刻满古老故事的青石板,阿鬼几乎入神,在他的沙弥生涯中,每早的冥想是不可缺少的功课,在远方再次传来钟响时,他才从入定中回过神来,抽身站起,急忙的向钟楼方向跑去。
青石板处于后院里一条偏僻的小巷中,这里离槐神所在的院子只有五十步之遥,那里每天都有高僧把守,为了不让山民入内,动了槐神的胎气,况且今天是个独特的日子,槐神岭十里八乡的山民都会汇聚到这里接受槐神的赐福,这个节骨眼上是不能出错的。
当然,阿鬼自然是不会去那里的,因为这根本就不管寺内弟子的事,寺内弟子也有禁令,是不准接近槐神的。
钟声连响三次,阿鬼已经自后院径自来到钟楼下,抬头朝钟楼上望去,刺眼的光辉自东边天斜洒下来,刺得眼睛睁不开,让人很是不经意的用手遮在眉间,但还不等阿鬼用手遮眉,一滴带着酸臭味的水珠从天而降,重重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阿鬼用手抹去了脸上的口水,心里暗是一震,不过脸上的表情依旧没变,望向钟楼的阶梯,在阶梯上,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沙弥正缓步下来,没多久来到阿鬼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皮笑肉不笑的道:“师弟,那口水不是故意的,别介意啊。”
阿鬼用衣袂抹去脸上的唾沫,面做苦笑,双手拱起:“李师兄,这个,真是对不住,方才在厨房生炊火,忘记了敲钟一事,你看,你这么忙都赶来帮我敲钟,耽误了你的事情,师弟万分对不住。”说着,又弓下腰对面前的沙弥行礼。
沙弥师兄呵呵的笑了起来,伸手搭在阿鬼肩上,笑道:“这是什么话?师弟你又要生火搞炊事,又要敲钟鸣时,这哪里能忙得过来,我这不也正好没事,就帮你敲钟吗?不过啊,耽误了我的事情不重要,耽误了今天这举办的法事可不是小事,所以啊,注意时间是很关键的!”
阿鬼低头连连称是,又听沙弥师兄含沙射影了几句以后,终于送走了这尊难伺候的佛爷,一边上楼,心里一边暗骂着自己,各种难听的话都骂,按他自己的话来说,这也是锻炼心理素质的一种方式,至少在今后被别人骂的时候,自己心里面的反应不会太强烈。
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人,越是最底层,只要脑子里有些想法,早晚是会出人头地的,受下等人的呵斥,做下等人都不做的事,把下等人伺候得和上等人没什么区别。比下等人还下等的人,阿鬼也算是整个院子里,整个圈子里最最角落阴暗处的角色了。
但也就是因为这种独特的环境,因为它恶劣,因为它不是其他人能够生存的,所以,能从中历练而出的人,将来必定卓尔不群。
不出多时,待阿鬼来到钟楼上,便顺着古钟绕到木护栏边上,钟楼由外来看十分简单,但内部却格外广阔,除了粗梁悬挂的古钟以外,整个楼台还有很大的空间,阿鬼就站在护栏前,远远的朝那人潮涌动的村头眺望。
那里有老有少,此刻在听到钟声响起以后,都安静了下来,本来还算嘈杂的山岭又被冷清掩盖。随着人群的安静,一名老僧带着几名沙弥由林子中走出,来到人群前,好像在说着什么,阿鬼虽说听不见他讲的什么,但从他的肢体行为看来,这老和尚应该很激动。
话没说多久,约摸在三分钟以后,老和尚向下面的沙弥吩咐了几句,沙弥们听候纷纷点头,然后各自朝人群发话,沙弥们的话讲完以后,人群中再次传来喧嚷,随后都跟着几名沙弥朝寺院的方向走来。
看到这一幕,阿鬼心里唏嘘,这群人就像被屠夫引向屠宰场的牲口,有点同情他们,也有点好奇,好奇那个只有寺内人知道的秘密。
在数百年前的夜晚,那个在槐神身下过夜的山民,在第二天清晨变为了一个杀戮与慈祥的怪物,在其疯狂的屠宰下,五十九名修为高深的老僧死于非命。然而数百年后的今天,寺内住持不仅仅没有阻止人群接近槐神,反而在槐神胎动的今天,让槐神村里所有的村民来接受槐神赐福,其中隐情让人难以琢磨。
阿鬼曾经也试想过这个矛盾的问题,但是思前想后也不得其要领,看来高层做出的决定,不是自己这样的人能够明白的,但是能肯定的一点,这么做一定是有好处的,并且这种好处明显要偏向寺内高层更多,那件被寺内高层保密了百年的秘密,始终都不会被百姓们知道,而那个变成怪物的人,顶多声称是被山里的野兽吃掉了,或者其他有很多种理由。
很快,人群跟随着沙弥们来到了寺院大门处,清晨的斜阳在升华,盘旋在槐神寺上空的云团逐渐逐渐,被某种看似阴谋的气息笼罩,然而阿鬼,此刻就站在整座寺院除大雄宝殿以外的最高点,安静的,冷静的,看着他们的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