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瘦老人和布鲁闻声,不约而同的向男孩手指的方向望去。
原来就在这座黑色孤岛的东南方向,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上,此刻竟隐约可见一道漫长的细线,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平直的悬浮在远处蔚蓝色的海平面上方。
更为奇异的是,这道漫长的细线,此刻正径直冲着三人所在的黑色孤岛,缓慢的平移了过来。
“啧!想不到幻海摆渡人竟会来的这么快!喂!你们两个蠢材,还在那里磨蹭些什么?难不成你们两个真的想被卷入这迷雾之海的海底,去给那些连老夫都认不出名字的海妖打牙祭吗?”
无论是在之前迎战深海龙龟的时候,还是刚刚近在咫尺的面对黑曜石巨人之时,身为强大灵能者的枯瘦老人都不曾有过丝毫的慌张。
然而令人难以理解的是,此刻的枯瘦老人在望见海面上的那道细线之后,一向不可一世的神情之中,竟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些许紧张的情绪。
不仅如此,更令布鲁和男孩目瞪口呆的是,此时的枯瘦老人竟开始忙不迭的整理起自己身上的那一袭早已被尘土和海水浸染到不成样子的灰布长袍。显然是对即将驾临的某位重要人物,充满了崇拜与敬畏。
“唰!唰!嘭!”
远处海平面之上的那道细线,兀自在不紧不慢的向着斯帕纳岛的位置平移而来。
与此同时,随着这道平行于海平面之上的细线和斯帕纳岛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这道细线也随之显得又漫长了许多,就连这道细线超出海平面的高度,此刻也仿佛又升高了许多。
更为蹊跷的是,原本风平浪静的孤岛滩头之上,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逐渐传来了阵阵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
已经背着男孩登上岩石堆顶端的布鲁,甚至还没等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铁脊青藤退去,只是在不经意间循声朝着远处那道细线望了一眼,那张胖脸上立时便笼罩了一层铁青的颜色。
也就在这一望之际,只见布鲁整个人就像是看到了世界末日一般,两条腿竟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更有甚者,只见布鲁那双原本背负着男孩的胖手,此刻突然紧紧抱握在了胸前,口中更是不知在虔诚的祷告着什么,满脸尽是恐惧与绝望的神情。
那道诡异的细线,丝毫没有受到布鲁祈祷的影响,仍旧沿着浩瀚无垠的蔚蓝海面,不紧不慢的向着斯帕纳岛平移而来。
即便是此刻身处在冰冷的海风之中,极度紧张的布鲁仍旧浑身不住的冒着冷汗。
到了后来,绝望的布鲁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瘫软的跪倒在了岩石堆的顶端,浑身不停的颤抖着,一遍遍的重复着虔诚的祈祷。
半晌过后,就在布鲁快要被耳边越来越急促的海浪声折磨的即将发疯的时候。布鲁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只小手轻轻拉了拉自己的衣角。
也就在这刹那之间,布鲁下意识的缓缓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布鲁整个人便被扑入眼前的恐怖景象,直接吓的瘫软在了岩石堆的顶端。
“海......海啸!灵能者大人!是海啸!我的老天啊!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海啸!咱......咱们这下算是彻底的完了!”
看清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的布鲁,绝望的用一种近乎声嘶力竭的声调,惊恐的朝着身旁的枯瘦老人喊叫起来。
“闭嘴!你这头蠢猪又懂个屁!这哪里是什么海啸!告诉你,记住了!这可是幻海摆渡人驾临前的雄伟仪仗!好好睁大你的狗眼欣赏吧!这般来自强大半神的无上威仪,就连老夫也不是随便就能见到的!”
枯瘦老人听了布鲁撕心裂肺的喊叫,不耐烦的抬手便将古木法杖向已经软倒在地上的布鲁扫去。
只不过枯瘦老人似乎压根也不在乎自己的这一击能不能打到啰嗦的布鲁,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丝毫的闪动,兀自满脸神往的望向已经近到身前的骇人景象。
浪!巨浪!连天的巨浪!
数百丈宽,近百米高的蔚蓝色连天巨浪!
不要说中途改行的布鲁,即便是终年浪迹在迷雾之海中的资深海员,又何尝见过如此恐怖的惊天海啸。
一般来说,寻常的海啸在海中移动时,最多不过达到数米的高度。就算是到了临近海岸的浅水地带,至今有记载的最猛烈的海啸,也至多不过数十米高。
然而即便是这种数十米高的海啸,也仅仅只是存在于人们的传说之中。
因为每当这种规模的海啸来临,随之而来的往往是一个港口,乃至一个城邦的陨灭。
由此可想而知,面对着眼前近百米高的惊天海啸,三人此刻所在的这座黑色孤岛,只怕瞬间便会被铺天彻地的滔天巨浪,无情的淹没在蔚蓝色的海洋之中。
“尊敬的幻海摆渡人!伟大的半神!请宽恕我们的冒昧与鲁莽!鉴于您的仁慈与博爱,恳请您遵照海神与月神的上古约定,指引我们返回七森之岛的方向!为此,我们愿意向您奉上最珍贵的宝物做为供奉!”
枯瘦老人面对着身前滔天的巨浪,消瘦的身体也开始渐渐有了些许的颤抖。
然而此刻从枯瘦老人脸上所洋溢的神往与憧憬中不难看出,枯瘦老人的颤抖丝毫和恐惧没有任何的关系,完全是来自枯瘦老人内心深处无法按捺的兴奋与激动。
只见此刻的枯瘦老人双臂早已完全展开,正单手握着古木法杖,缓缓的单腿屈膝,一脸虔诚的跪倒在了岩石堆的顶端。
与此同时,跪迎着滔天巨浪的枯瘦老人,任凭海风和潮水无情的拍打着自己的身体和须发,口中兀自满带着膜拜的语气,神情庄重的唱诵起来。
“仪......仪仗?半神?我的老天啊!我这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不!不!不!我这是积了几辈子的大德,居然能亲眼见识到传说中的伟大半神?还有这滔天的海啸,我的天哪!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神迹啊!”
布鲁听了枯瘦老人的唱诵,仿佛瞬间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整个人都随之精神了许多。口中更是满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兴奋的喋喋不休起来。
然而就在布鲁说的兴起之时,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男孩,再次用稚嫩的小手轻轻拉扯了一下布鲁的衣襟,努嘴向着不远处正跪拜在海啸面前,进行着近乎仪式般膜拜的枯瘦老人示意了一下。
也就是男孩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立时便让已经吃过无数次苦头的布鲁,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枯瘦老人虔诚膜拜的缘故,滔天的巨浪竟缓缓止住了前进的脚步,不可思议的停滞在了黑色孤岛的岸边。
尤其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虽然停滞下来的海啸依旧带着无限的威压,而且巨浪顶端的蔚蓝海水,此刻也仍然在汹涌的翻滚着,然而在三人的头顶上空,却丝毫没有半点的浪花洒落下来。
“神迹?哼!想不到你这只蠢猪竟还听说过神迹的存在!只不过,像你这种愚昧的凡人又哪里会知道。你现在所看到的一切,仅仅是幻海摆渡人所施展的强大灵能罢了,又哪里能和真正的神迹相提并论!”
枯瘦老人缓缓的从岩石堆上站了起来,满脸不屑的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布鲁,冷冷的说道。
显然布鲁刚刚所说的那些话,早已一字不差的尽数落入了枯瘦老人的耳中。
“是!是!是!在灵能者大人面前,小人哪里还能谈得上什么见识。
只是......嘿嘿!如果可以的话,小人真的不敢去见识您老人家所说的神迹。别说神迹了,就是现在眼前的这一幕,小人这辈子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布鲁听了枯瘦老人的话,立即连连点头附和着,小心翼翼的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切的渴求。
“哼!哪里又轮的到你这只蠢猪来做主!还不快给老夫滚过来!难道稍后等到幻海摆渡人驾临之时,还要老夫再去请你们过来不成?”
枯瘦老人颇为不屑的瞥了一眼正满脸赔笑的布鲁,冷冷的丢下一句呵斥之后,随即便转回了身子,神色肃穆的垂手站在了滔天的巨浪面前。
漫天的蔚蓝色海幕,就这样静静的笼罩在三人的头顶上空。
其实三人所在的这处山崖本已在黑山的半山腰处,再加上黑曜石巨人所遗留下来的巨大岩石堆,三人此时所处的高度委实已算不低。
只不过在眼前这连天的巨浪面前,三人仍然只有昂首仰视的份。
“真高!真蓝!真美啊!”
一直默不作声的男孩突然发自肺腑的感叹了一句。
也就在这一瞬间,三人身前的遮天巨浪竟突然开始缓缓的消融下去。
其实与其说是消融,倒不如说是像个巨大的水囊,突然被人从底部撕开了一个口子。
奔涌而出的蔚蓝海水,瞬间便将高达百米的巨大水囊漏了个干净。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从滔天巨浪中倾泻而出的海水,并没有立即四散着归入迷雾之海,而是顺势围绕着整座斯帕纳岛聚结了起来。
只在片刻之间,汇聚起来的海水便将整座孤岛淹没了大半,只留下了那座黑山还有半截露在海面之上。
如果此刻从远处望去,整座斯帕纳岛其实像极了一只巨大鱼缸中的精致造景,不时有些被巨浪挟裹而来的鱼群,匪夷所思在斯帕纳岛上的黑色岩石之间悠闲的游曳着。
唯一和真实的鱼缸不同的是,包围着斯帕纳岛的蔚蓝色海水似乎完全脱离了自然规律的束缚,虽然四周完全没有任何的约束,这些包围着斯帕纳岛的海水,仍旧不可思议的悬浮在迷雾之海的海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