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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错综复杂

孙淳是御史台的侍御史知杂事,就是副台长。正台长是御史中丞赵挺之。

这里面的人事安排就有非常玄妙的政治背景。御史台是北宋时期的监察机关,职责是“纠察官邪,肃正纲纪”。

赵挺之任了御史台第一长官后由于在新旧党争的问题上与章惇意见不同,因此被视为是章惇的敌对营垒。章惇为了制衡赵挺之的权利便使尽手段安排孙淳为御史台副台长。

孙淳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帮助章惇以“为人奸猾”的名义弹劾了蔡京,皇上不悦便将蔡京贬职。

孙淳听到召唤,风尘仆仆地赶到章惇府,拜见了章相,二人嘘寒问暖一阵。

章惇道:“孙大人近日可还顺心?”

孙淳边抿茶边揣测章惇此次召唤的目的,听章惇问话,叹然道“不瞒章相,如履薄冰啊!”

章惇愕然道:“遇到何事,如此愁苦啊?”

孙淳唏嘘几声道:“原本就一个赵挺之,现在又来一个李格非,这二人联手起来下官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哦!老夫知道李格非是他提拔上来的……,不过暂时也莫要担心,老夫还能掌控住局面。”

“嗯!下官在想当时弹劾蔡京之时,李格非为何也上了参劾状,这下的是哪步棋啊?”

章惇捋着花白的胡子,睨一眼孙淳道:“老夫最早也不明其理,后来终于想明白了,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赵挺之想与老夫缓和关系,目的是为了让李格非站稳脚跟。”

孙淳还是不明白,疑问道:“可如此一来赵挺之也得罪了蔡卞啊!”

“对喽!因为他认为只要老夫在这相位上,蔡京再无出头之日。而蔡卞不构成威胁,索性送我一个大人情,表面上与我一条心思,实际上是做交换,让老夫不干涉他掌控御史台。”

“那如此一来下官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孙淳惆怅道。

章惇道:“也不尽然,他既然想与老夫缓和关系,必然不会动摇你的位子。只是希冀你不要与他们作对。”

孙淳默然思讨片刻,点点头请示道:“那请章相示下,下官今后该如何做?”

章惇灿然一笑,轻轻拍下桌子道:“眼下就有个好机会,既可以证明你的存在也不至于得罪赵挺之。”

“哦?请章相明示。”

章惇喟然道:“话说出来老夫也惭愧,只是近日我那不孝的孽畜惹下了祸事,与人因踢个破蹴鞠发生了口角,原本无事,只是那边的人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找到了黎驸马主持公道。黎啸天便动手打了我那孽畜……。老夫是想你是御史,可在朝会时发挥些作用……”

章惇说到这里有意停顿下来,侧眼盯着孙淳轻轻点点头。

孙淳摸摸额头憬然道:“章相的意思是驸马身为军职干涉民政、滥用公权,让下官参劾驸马?”

章惇微微一笑,道:“唉?!老夫可没说这话啊!大家同朝为臣,你履行御史该履行的责任罢了!”

“这种高官的示意再明确不过了,眼下就是看自己的‘政商’问题了。”想到这里,孙淳不断地点头,突又疑惑道:“下官自会参驸马一本,只是……本案涉及到令公子,皇上会不会责怪章相有袒护家人之嫌?”

章惇哂笑一声,虽说是笑却依然掩饰不住额纹上渗出的汗水。章惇道:“老夫方才说过,发挥你御史的职权,此事涉及我那孽畜还有黎驸马,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御史理应参劾本官家教不严,同时参劾黎驸马……”

孙淳猛一警醒,眸子一亮,微微颔首。孙淳已然明白了,弹劾章相家教不严,这顶多是个家事,皇上不会怪罪。而参劾驸马滥用公权干涉民政,性质可就严重了。同时还能摆脱章惇袒护家人之嫌,妙!”

二人会意一笑,孙淳也不便久留,起身告辞而去……

那日,吴迪、高俅与赵明诚议定各自回去想办法搭救人质。吴迪回去后告知了燕青案情,燕青也为王兰儿的安全担心,再一听还有被绑女子被关在玉莲寺内,便想去解救。

二人经过商量一致认为先去寻黎啸天商议。

赵明诚未婚娶,只与老父母住在一起。赵挺之府宅一共五进院落,此时赵挺之正在内宅院落里修剪着花枝。

深秋时,最为美艳的是秋菊,次之为桂竹香、小苍兰。赵挺之独爱秋菊,正满心欢喜的细细打理着。赵明诚直至院中,见父亲在修剪花草,便赶紧前来帮忙。

“爹爹!让孩儿来……”赵明诚恭声道。

赵挺之看看儿子,轻轻挥手道:“还是我自己来……,这花儿如人,时不时的需要精心打理,越打理越秀气。

看看这秋菊被霜之景,让我想起一首诗来:‘寂寞东篱湿露华,依前金靥照泥沙。世情儿女无高韵,只看重阳一日花。’尤其后两句说得好啊!‘世情儿女’。你知道我再想什么吗?”

“孩儿猜不到爹爹心思。”

“我在想啊,你也年龄不小了,该考虑婚配之事了。眼下倒有一门子好亲,与爹爹共事的李大人家中有小女,颇有才气,其写的诗词已在京中广为流传,爹爹是想……”

赵挺之正说着,忽然身后轻轻的传来一声禀报:“老爷啊……”

赵挺之只顾全神贯注的修剪花草与儿子聊天,也没注意到府中的老仆刘大莫悄然站在身后。

刘大莫年事已高,带着一张笑脸眯着眼睛,显然眼神已不好,缓缓禀报:“老爷啊!门口来了一人说来探望老爷,说是叫什么‘张叔叔’来着,从曹州来的……”

“啊……嗨!快请进来,招待在堂房中等我。不是什么叔叔,是张叔夜。”赵挺之吩咐道,随后转身进屋洗手去了。

赵明诚见爹爹离开打趣道:“您老眼神不好了,这耳朵也不好了,那张大人可是爹爹一手提拔的人才,还不快去请?”

不多时,赵挺之来到堂屋,张叔夜已经在此等候,见赵挺之进来忙起身施礼,笑道:“下官见过大人!张某此来又是空手登门,还望大人恕罪!”

赵挺之道:“何罪之有?就这样最好,我早就吩咐过你们,我这府是清水衙门,你们来看我也只是粗茶淡饭招待,大家同朝为臣,莫要来那些金银谄媚之事,否则还让我这御史中丞如何监管别人?”

“啊哈哈哈哈……”二人相视一笑。

赵明诚本来是想给他爹说一说西门庆所言的绑架案情,可张叔夜一来便被搅扰了。赵明诚心想,早听说这张叔夜为官清正,而且现在是曹州知州,管着曹州的缉拿盗捕,西门庆恰恰是在曹州地界跟踪绑匪而来……”

想到这里,赵明诚蹑手蹑脚的悄悄来到堂屋窗檐下偷听里面的谈话……

“这么说,你怀疑开封府尹贾理安与此案有瓜葛,因此有意搅浑水?”

“正是!或者是因为贾理安是章相提拔的人,而下官是大人您提拔的,也难说此中有没有芥蒂。”

赵明诚听的真切,原来老爹和张叔夜正在说一件案子,于是好奇地贴耳细听……

“可这绑架案是否发生在京城,也还是捕风捉影,确无实在证据,本官如何参劾开封府尹啊?”

赵明诚一听想道“这是爹爹的声音,他们在说‘绑架案?’会不会与西门庆所说一致?”

张叔夜苦恼道:“下官也正为此而惆怅,可是……”

“爹爹!孩儿知道这案子!”赵明诚快步走入堂屋,大喊一声,惊得张叔夜一怔。

沉寂片刻,赵挺之满脸怒色道:“还不快住嘴!这般无礼,我与张大人谈话你蹦出来做甚么?平日里学的那些诗书礼仪呢?”

听爹爹怒吼,赵明诚惶惶然站在一边,到嘴边的话又被按了回去。

张叔夜见状先是一惊,待平静下来后再一想赵明诚所言,马上说道:“唉?你说你知道本官说的绑架案?”

赵明诚这时已经不敢说话,只拿着眼睛像老鼠见到猫一般盯着他爹。赵挺之再三衡量一番,这屋里再无别人,张叔夜算是自己人吧,于是怒色渐收,说道:“小儿无知!一点沉不住气,你倒说说看!”

“是!”赵明诚见爹爹同意,应喏一声,便把那天西门庆所讲的在曹州跟踪绑匪车队至玉莲寺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张叔夜听闻震惊,这经过与本府所分析的线索居然一致吻合。起身道:“你说的那西门庆何在?”

赵明诚道:“已在京城的客栈中住下。”

“好!此事还有谁知晓?”

“我的两位玩蹴鞠的朋友,吴迪、高俅。”

“哪个吴迪?”

“?......”

张叔夜惊奇道:“你说的这吴迪也许本官早就认识,还有一位燕青。”

“没错!燕青他们出事了!和章衙内打了一架。”

“哦?”张叔夜惊道。

于是赵明诚又把怎么认识吴迪的,怎么因踢蹴鞠与章衙内府管家斗殴之事,以及吴迪居然请了黎驸马出面帮忙之事统统说了一遍。

赵挺之与张叔夜都觉得事有蹊跷,几件事凑到一起了。赵挺之心里盘算着:“绑架案……开封府尹......章衙内……章惇……还有黎驸马卷了进来……紫萱公主……端王……向太后!”

“好!”赵挺之拍桌起身,眼睛直视前方,像是看到了一轮崭新的红日徐徐升起。

赵挺之对赵明诚吩咐道:“你现在立刻去请了这些人来府中,当着张大人的面,我们把事情了解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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