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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接连事发

吴迪进屋研墨濡笔,先向赵佶写了密呈。下笔前一顿,细思半晌,“……该不该隐瞒案情?我有没有把事情搅得复杂化?……如若说明我们怀疑胡有为是戕害陈家兄妹的罪魁祸首,那么就必须提出很有力的铁证,而现在无法查清;如若给赵佶说明是我们推理的结果,只有些蹊跷的线索,也可能会博得陛下一怒,可大宋本就对士绅官员判罚从轻,如此一来,会不会只罢黜了胡有为官职,贬官调任别处?

……而眼下我已变相收了唐风好处,也不便给赵佶禀报实情了。现在反经从权缴了唐风财产,设下圈套迫之入彀,最终要结果了他们……。惩治罪恶,我问心无愧,下了决心就不犹豫了……”

半晌,吴迪挥毫写完书呈。瞒了胡有为罪责,只说他疏于管教亲眷,有亲属在地方仗势欺人;疏于监管下属,致裘通判疏放狂悖,犯下许多罪行逃于法外。更是只字不提唐风如何逼迫陈家嫁女为妾的事情。只是对裘见仁和蒋氏的罪责毫不怀柔,措辞严厉,写明裘见仁与蒋氏长期私通款曲,狼狈为奸。

蒋氏指使蒋忠坑害邻里,动辄害人性命以图一己之利。裘见仁则以通判官的身份长期庇护隐匿蒋氏罪行,令被冤者泣无可诉,魂不能安,其行径罪大恶极,悖逆天听,理当诛戮。密呈中吴迪又详尽了玲珑山遇一枝梅的经过,禀请令裴宣主政青州府,让他来主持玲珑山修建工程等等……

又书信几封和高俅赵明诚致以问候,介绍了自己在青州的情况,约定来日相见。密呈信札交给驿兵寄发出去。吴迪又匆匆会见了裴宣,把见了唐风一节说与他听,只是巧妙的隐去了变相收受唐风好处的事情。像裴宣这种铁面无私的官,哪里肯遵从让吴迪私受唐风好处,不过吴迪也不担忧事有败漏,往往这种“官商勾结”的私下交易是极其隐秘的,即便是唐风这种贿赂惯了官员的奸商也晓得这种贿赂行为的规则,定不敢透露半字与外人知道。

吴迪又把奉密旨令青州府在玲珑山修建通天阁之事安排给了裴宣。眼下青州府的一、二把手都下了狱,裴宣便是青州府临任的执事官员。吴迪又把查访玲珑山遇一枝梅之事相告,令裴宣加紧调查一枝梅的来历。裴宣自领命而去。

青州府的牢房分为两处,已定罪的重犯单独囚禁一处,只待勾决;正在侦查中等待审谳的犯人关押另一处,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犯罪嫌疑人的囚房。

一间不算太昏暗的监牢中,胡有为仍然一袭燕居服斜靠在板床上。这里的狱卒待他不薄。人们都知道他是蔡京保举的青州知州,只是得罪了御前行走吴迪而已,官场这个染缸里往往瞬息万变,没准胡有为很快官复原职,自己还要在胡手下当差,是以狱卒们仍旧像伺候老爷一样伺候他。胡有为是昨夜收到唐风的口信——事情有了转机,吴迪收了好处,答应今日来会见他。

此刻胡有为安详的在牢房中等待着。牢墙上的窗不是很大,窗户是电视剧里潘金莲家的那种顶杆支起来的纸窗,因此光线不能全然透射进来。昏昏沉沉的牢房中只得配以油灯照明。

胡有为的这间房是整个青州牢房中最好的一间,虽谈不上窗明优雅、宽敞舒适,但也是床铺清洁、灯明几净,还有看守狱卒伺候着,除过不能出狱,也受不了委屈。

胡有为正在看着墙上的灯影发呆,那油灯悠悠忽闪,照的墙面光晕颤颤,又夹杂了小窗外照进来的细微白光,显得两种光线壁垒分明,白黄相间。

胡有为先是感慨了一阵官场险恶,又思想了得罪吴迪的过往云烟,时而怨怼地一啐,时而自失地一笑,眼下总算放下心来,这个官场老油条知晓,吴迪昨天答应收下唐风好处,自然是对自己网开一面,裴宣纵是‘铁面孔目’自有吴迪料理,只是……事发突然,这位钦差给自己玩了个360度大转弯啊!其中藏着什么匪夷所思的伎俩……

胡有为正独自思谋,突然来了狱卒,打开牢门,一揖禀道:“大人,钦差吴大人有请!”

胡有为霍地下床,一抖衣袖,忙命人汲水揩脸,梳理了发髻,在狱卒带领下款款来到久别的青州府前厅。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而官场中的仇人自有不同,眼红在心,面儿上却是一笑泯恩仇的大度……

“……直说吧胡大人,我两素来无仇,只有些屑小瓜葛,多是裘见仁勾结蒋氏做的好事。我一介草民,来青州闯荡不易,帮宗家料理个酒楼还不入蒋氏的眼,叫蒋忠打砸了场子。

我来打官司那裘见仁又连同你开脱了蒋氏罪行,令我和宗家受辱,没齿难忘啊!之后我便去了汴京闯荡,种种经历结识了还在前邸的当今,而今我已今非昔比,正是奉皇命来青州讨回公道,不论是谁在朝中庇佑你们,也顶不上我在御前行走,不是么?”吴迪端坐茶椅,正容道。

胡有为堪堪坐稳,不慌不忙道:“大人既然痛快直爽,胡某也直言不讳。大人曾在青州开酒楼,我身为青州知州,这些琐事真正难入我眼,却没料到大人后来飞黄腾达,因此才显得本官不公。凡事有度,过犹不及。那砸了店的蒋忠已然被大人设计打死,这是动用私刑,遑论甚么公平?!

哈哈,也就罢了,蒋忠向来欺霸乡民,死有余辜,大人的气已经出了,何必一条道走到黑呢?胡某自知无大罪过,即便亲眷犯了罪也自有人承揽,顶多胡某大义灭亲斩尽这些不法亲属,自行向皇上谢罪、向蔡相辞行,告老还乡罢了。可……”胡有为一个绕音,把“可”字托地长长的,有意提醒吴迪道,“武松私自打死蒋忠一事嘛,也要一同禀明圣上,那时,大人如何替自己开脱?……当然,这只是胡某妄言,吴大人是御前行走,这等小事想必也不打紧。

既如此,何不给胡某留个情面,求大人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胡某定当为大人马首是瞻,替大人惩治了仇人,帮宗家在青州做红火了买卖营生,你我交个朋友岂不……更妙!”

“啪!”吴迪一个脆脆地响指,跳起来道:“哈哈!……胡大人也是爽快人,看来在官场颇有心得,不愧是老油条,不不,是老……江湖啊!既如此,好!我明说吧,眼下这屋中就你我二人,可开诚布公、畅言为妙,我愿与胡大人交个朋友,往后多有照应,只是,快活林被砸一事,死一个蒋忠难解我恨,蒋忠只是个猪,是封豕长蛇,背后指使他的是蒋氏,且裴宣已经查出蒋氏戕害了青楼中的婢女,还有坑害同行性命,死了她不冤吧?

还有,裘见仁已经替胡大人揽下多项罪责,我一一过问,这些罪不致其死,而裘见仁多年与蒋氏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也等于做了多少命案,死他一个不冤吧?再者,吴某人强调一点,胡大人并无凭证说明是我布局指使武松打死蒋忠,武松是路见不平、见义勇为徒手擒凶,蒋忠死的罪有应得,这么点小事吴某从不放心上,这不算是把柄,胡大人如若诚心与吴某交往莫提此事为好。

还有唐风,做下的案子不是我查,是裴宣查,最终他会揽下罪责替大人开脱不假,只是有此一节大人恐也万劫不复,保得性命也难以为官吧。苏轼还在儋州呢,陛下已经开恩要召回他,胡大人愿去那里交接么?”

胡有为一笑即敛,起身一揖,道:“那大人的意思是?不妨直言。”

吴迪正容盯着胡有为看,仔细瞧着胡有为的每个表情,良久,狠狠道:“蒋氏对罪行供认不讳,她死定了。而裘见仁只是包庇了蒋氏,我怕仅仅一个包庇罪再加上胡大人的照料,顶多只是罢官流放而已。而我要胡大人想法杀了裘见仁,立即就死。做了他,你和你外甥便可保全……”

…………

青州府牢房。

裘见仁和蒋氏的待遇就不如胡有为了。尤其是蒋氏,一个女囚,身陷囹圄,又受尽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报应。在古代,女子地位本就低下,尤其是女囚多有在狱中被狱霸摧残身心,甚或被狱卒**猥亵之事多有发生,而女囚多半不敢言声,一旦得罪了狱吏,接下来的刑罚如木驴者更惨不忍睹。

是以吴迪一直不忍心听到蒋氏被囚的消息。即便蒋氏如同《葫芦娃》里的蛇精一样狠毒,吴迪也常有恻隐之心。

胡有为在牢中会见了裘见仁。裘见仁看到胡有为来探望,大喜过望,不由涕泗滂沱,扑通跪地,伸出肮脏如枯柴的黑手抱牢胡有为的大腿,那使得劲道,像是今儿拉你一同下地狱的意思……

而此时,青州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通过四方打听来到了鸿鹄客栈。

那主人只隐于轿中,轻轻揭起轿帘一角,向家仆吩咐了几句,家仆飞也似地跑进了鸿鹄客栈,向客栈的小二通报道:“东京,‘千种风情’的头牌,苏纤玉求见吴大人……”

还是此时,玲珑山出事了。当裴宣带人来到山中勘察地形,修建通天阁时,发现洞中一地血漫,一个黑衣女子躺在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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