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子抬头望去,只见乱石堆旁的小河边,一条金黄色的小鱼正在岸边反复弹跳着身子,试图弹回河中,却反而越弹越远。
他愣了愣神,这,简直就是一顿非常不错的美味,此刻,仿佛周围的景物变得模糊了,眼里只有那条跳动的小鱼。
自己那缓慢的身手,几乎从来没从水里抓到过鱼;记得上一次吃鱼,还是在几年前一只豹爷爷赠与的,那个豹爷爷似乎很厉害,连自己的爹都未在他的面前太过张狂,据说好像是砖石灵兽。
这片森林的所有兽类,要踏入灵兽境界,才算是有些实力,族中的狼兽大多都已经踏入青铜灵兽甚至有些还踏入了白银灵兽,而他,却还是一只没有灵力的普通狼兽,在这十年,无论他如何努力的修炼,却依旧没有踏入那灵兽之境。
因为肚中的饥饿,他小跑了过去,抓起金鱼的尾巴,提在眼前,看着金鱼在自己的双指下挣扎摆动,舔了舔嘴唇。
“吗呀,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声音哭丧着,听着像一个被抢走糖果的小女孩。
“谁叫你跟我一样呢,命该如此!”
野子叹了口气,张开嘴,提起小鱼放到了嘴边,而对方却誓死顽抗,摆动着小身板,拍打着他的脸,弄的他满脸都是泥。
“不要啊不要啊,吃了我,你会出大事的。”
小鱼边摆边求饶,不过无论他怎么摆动,都逃不出野子的手掌心了。
“可是我肚子好饿,再说了,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死了就死了吧。”
野子说着双手抱住小鱼,使了使力,不让她继续摆动,随即将它塞到嘴里,入口一阵光滑舒适的感觉,正欲咬下,却见口中的小鱼已经“嗖”一下钻到自己的肚子里去了,他只感一条滑滑的东西掉进喉咙,然后胃里就是一阵翻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跳来跳去。
野子木讷的看着河边有些郁闷了,好不容易来了条倒霉的小鱼让自己给碰上了,居然连味道都还没尝就让自己直接给吞了,天下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此了。
一整夜的雷雨过后,迎来的,便是格外让人舒心的晴天,天边,也出现了几条绚丽的彩虹,森林中蝉鸣鸟叫,听着,确是那么的安静祥和。
野子,也回到了他经常栖息的荫树,却见荫树的树杆上,正盘着一条手臂宽,三米长的青蛇,颜色青的如树叶一样。
“你,让开!”
野子皱了皱眉头,说道,现在居然连这种小蛇都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连自己的地盘都敢占来睡觉。
“丑八怪,有什么了不起!”
“你!”
野子没想到这小蛇居然还敢骂他,正欲抓住那条小蛇教训一顿,却见其已经快速的蹿向别处,自己的速度,根本追不上。
不过一只灰色的狼兽爪子,确是按住了小蛇,让他无法动弹。
“放开我,放开我!”
青蛇不断针扎着,用躯体缠住那只灰色的前爪,前爪上,是一个满脸灰毛的脸,灰毛是立着的,像一堆堆的刺,双眼灰中带黑,看似有些荒漠中的刀客,一脸漠然,两颗锋利的前牙紧紧靠着下颚,日光照射下,泛出点点白光。
他,冷风,三领主的儿子,也是唯一一个从来没称呼野子为怪物的狼兽,现在已经是狼兽中极少数晋入白银灵兽境的兽类。
冷风抬起前爪,将爪上的青蛇放进嘴里,一口咬下,伴随着一连串凄惨的叫声,血液四溅。
直到最后一口吞下青蛇,口中的凄惨叫声,方才停止,而周围的蝉鸟,好像也未发出声音了,安静的有些可怕。
“废物,可别在打扰我睡觉!”
冷风轻蔑的看了对方一眼,用爪子撇开长长的杂草,露出一块平整的地面,美餐过后,当然是继续趴在地上,享受着温暖的日光浴,这是他们的习性,清晨的天气,最适合睡觉了。
“打扰你睡觉又怎样?”
野子阴冷看了对方一眼,因为自己身上的伤,多数都来自于他,本来自己跟他算是很要好的朋友,可对方竟然因为自己感受不到灵力就对自己反目成仇。
“哈哈,你真是跟你爹一样狂,不要你爹有狂的实力,你却没有!若不是你爹是领主,你早已死了上千次了。”
对方微闭的眼睛,又缓缓睁开,闪现出一抹不屑。
野子突然感觉,周围的风,也吹的有些急了。
“要是你天生就跟我一样,你早已被我撕成碎片!哪还能在此地叫嚣?”
“看来你是又忘了痛的滋味了!”
冷风抖了抖身子,又转了一下脑袋,淡漠的双眼突然便的凌冽起来,话语刚落,便见其身形一跃,毫无疑问的直接从空中将野子按倒在地,对方四兽的力量使野子无论如何针扎,都无法起身,灰色的爪子按在他的脸上,狠狠的抓下,划出三条渗人的血痕,鲜红的血液紧随着脸庞滑下,不过对方的面色,依旧淡然,连一丝狠色都没有露出。
“我说了,你没有狂的实力,你就是一个废物,十年前是,现在也是。”
被按住的野子紧咬着牙齿,没有回话,黑色的眉宇凸起,双眼直直的盯着身上的冷风,闪现着不屈,全身振出条条红筋,只要不威慑到自己的生命,他就不会眨一下眼睛,虽然他是一个人人唾弃的弱者,但他也要跟自己的父亲一样,做一个狂者,绝不能丢了自己父亲的脸面。
“冷风哥哥,住手!”
突然,一道白影从半空中跃下,推开野子身上的冷风。
转眼看去,雪白的毛发,纤细的身体,却有着青铜灵兽境巅峰的实力,不是白灵又是何兽?白灵也才不过十二岁,在此年纪便有了如此实力,也算是天赋极佳了。
“你竟然帮这个废物?”
冷风看向白灵,面色竟然有些惊异。
“我……”
白灵低着头,有些吞吐的说不出话。
“哼!”
“哎!”
她想说什么,然而对方的身形早已掠向了别处。
“野子哥哥,昨天……”
“你来有什么事?”
野子用手擦拭掉脸上的血迹,直接问道。
白灵觉得风有些凉,将前肢蜷缩在了一起。
“大长老叫你藏书室一趟。”
语罢后双唇抿在一起,头微微低着;冷风与野子都是她小时认识的最好的朋友,那时候她才刚到一岁,什么都不懂,却喜欢屁颠屁颠的跟着野子哥哥和冷风哥哥到处跑,每当自己受伤了,野子哥哥总会帮自己按摩疗伤,每当自己饿了,冷风哥哥总会给自己带来好吃的食物,她总喜欢被野子哥哥抱在怀里,也喜欢在趴在冷风哥哥的背上睡觉。
那时候他们也是很要好的朋友,从来没有像其他兽类一样将野子哥哥称做怪物,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变得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嗯,谢谢!”
野子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虽然自己平常不苟言笑,但是灵儿,一直在自己的心里,永远都不会变,但是自己,实在不知应该如何面对她,自己只是一个弱者而已,或许,自己这个弱者,都活不了多久了。
不过对于大长老唤他,心中略感惊异,大长老算是狼领中辈份中最高的,一般很少露面,族中人都很少见过,不知道,他突然叫我干什么?
就在此时,野子却突然感觉体内一阵翻涌,全身非常发热,仿佛有一颗太阳进入了自己的体内,似要熔化体内的五张六腑。
“啊……”
剧痛让他不禁一头倒在地上捂着心脏翻滚着,而疼痛却丝毫没有减轻,这种痛,仿佛撕心裂肺,痛彻心扉,他只感觉自己的体内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可是太痛了,痛的无法呼吸,痛的生不如死,痛的连周围的景物都变的暗淡了。
“野子哥哥!”
白灵有些惊讶,急忙上去用小爪子扶了扶对方,然而,对方却像一块顽石,扶之不起。
“上天你不爽了吗,要惩罚我吗,那就来啊,老子不怕,还有雷吗,一起来劈老子啊,有种你就整死老子,不然老子天天都会骂你,若有一天,老子翻身,必将你撕成碎片。”
他强忍的疼痛,指向苍天,大吼着,体内的疼痛,亦是愈发愈烈,仿佛要撕碎他的身体,但是他一点也不怕,比起这十年来受尽的屈辱,这点痛,又能算的了什么?
肉皮的痛,也不及心中之痛的万分之一。
看着野子这样,白灵也不禁滑落出了泪水,“滴答”滴落在草间,她不知道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折磨他,有时候她多想自己可以为他分担一些,他受的屈辱,已经太多太多了,她多想小时那个快活自在的那个野子哥哥,还能再回来。
可是,有这个可能吗?
“啊……”
“都来啊!”
他在草地上翻滚着,沸腾着,咆哮着;他只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束缚,破体而出,他以为,这是上天对方的惩罚,他睁大着眼睛,怒视的天空,就连天上的云朵,也仿佛在争斗一般。
“啊……”
又是一声无比悲愤的咆哮,此刻的他,已恍惚感觉自己的双手已经不是自己的,随即便见野子的手背上出现大量的血痕,紧接着一片片金黄色的鳞片从血痕之中破开皮肉,犹如草地上的小草,缓缓在野子的手臂上生长了起来,犹如血海里的蛟龙,璀璨却恐怖。
而后,金黄色的鳞片在白灵的眼中覆盖了野子整个手背,密密麻麻。
“啊……”
直到最后一片鳞片长出,疼痛与咆哮声,才缓缓停息,而此时的野子,已是满脸汗水,大口喘着粗气。
“野子哥哥,你的……”
许久之后,满脸震惊的白灵才缓过身来,指着野子,脑海里,却一时想不出下语。
……
一阵轻风拂面而来,痛定之后的野子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阵舒爽,随即满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见那手背之上,包括指甲,都不再是以前的黄皮,而是变成的金黄色的鳞片,看似极其坚硬,在金黄色的阳光下,泛出点点金黄色的光芒。
“难道,是那条小鱼?”
看着手上的鳞片,野子突然想起了之前在河边吃掉的那只金黄色的小鱼,自己手上的鳞片,不正跟那条金黄色小鱼有些类似么?
“呀!”
内心激动的他不想想太多,大喝一声,双眼盯着身旁的荫树,手举高空,一点金光闪过,五指弯曲,一抓滑下,“磁”,手起手落,只见荫树的树杆上,出现了五个清晰的抓痕,虽然尖细,却有些深!
他震惊的看着那五个清晰的抓痕,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抓出来的?自己居然能抓破树杆?
“野子哥哥,你终于能抓破树杆了!”
“哈哈……”
他放开声音大笑着,狂笑着,犹如一个疯子。
“十年了,十年了,我的身上终于有了屠杀的利器!”
他看着自己布满鳞片的双手,笑着笑着,双眼中,却是突然闪烁着泪光,悲极泪也,喜亦极泪也。
上天折磨了他十几年,难道终于要赐予他辉煌了吗?
“灵儿!”
“野子哥哥……啊,野子哥哥你干什么!”
激动的野子突然抱起身旁的白灵,笑着,就如小时一样那样抱着,那样笑着,白灵也有些激动,用爪子拍打着他的胸膛,摆动着纤细的双腿,她没有想到,这一天,真的会来,那个少年,真的会回来。
碧绿的荫树在阳光下映出一个倒影在水面中,烈阳正值高空,鸟蝉齐名。
而他也并不全是为手上的鳞片而激动,而是为空中的灵气而激动,十年了,他终于感受到了周围的灵气,那种透彻兽心的感觉,那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有了灵气,也就意味着他能修炼,他能运用灵气强大自己,让自己成为青铜灵兽,白银灵兽,甚至,黄金灵兽。
金黄色的阳光,此刻亦是格外的耀眼,而耀眼阳光下的两人,欢快的抱在一起,旋转着,仿佛忘记了一切,忘记了大长老叫他的事情。
“野子哥哥,放下我吧,大长老叫你呢!”
怀中的灵儿,低着头目光撇向别处,面容有些羞涩,除了小时候,长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有人将自己整个身体给抱起呢,这个野子哥哥,变脸也真够快的,害的自己面部都感觉有些发热了。
“嗯,我现在就去!”
激动的野子放下怀里的灵儿,向着狼领中狂奔而去,此刻的他,突然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这股力量,来自于自信,来自于再次重生的心,就算他此刻依然很弱小,弱小的连青铜灵兽都打不过,但是他只要有了希望,哪怕是一点希望,他也会顺着这点希望,努力的走下去,放肆自己这颗狂热的心,让整片森林的兽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狂!
从自己小时父亲以“狂”字教训自己开始,他就已经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比父亲还狂,然后指着父亲,亲口对他说:“你,还不够狂!”
“父亲,你等着吧,你好好等着吧,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一定会的!”
此刻,白灵看着向领地奔跑的背影,嘴角也浮起微微的弧度,他的野子哥哥,终于回来了。
“野子哥哥,灵儿多希望你天天都能这样抱着灵儿,就像以前一样!”
午后的阳光是最祥和的,此刻,狼领中的狼兽大多已经从狼树下的地洞中醒来,虽然这种阳光很温和,但他们相比之下还是更喜欢月光一点,所以他们并未有出去。
狼树呈一个椭圆形围着他们的领地,在领地中间,生长着一颗参天古树,约百米之高,粗细需要十个人张开双手才能抱住,这颗树名为布鲁树,也从千年之前便传下来的。
布鲁,相传是以一个狼族之皇的名字所命名的,全名为布鲁先知,相传此兽曾经在千年之前以狼皇的威名纵横这个世界,在那时的世界中,狼兽,被称为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最高等的妖兽,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不过后来不知为何狼兽的地位却被取代了,而且还逐日剧减,最后只能蜷缩在这克苏森林之中,无兽知道这是为何,对于千年之后的他们,也便更不知道了。
布鲁树之下,一个两米宽的土洞正闪烁着淡淡的幽光,那下面,正是藏书室,也便是大长老居住的地方,大长老,名为古典,领地中的狼兽们大多尊敬的称呼他为古爷爷,而他的权利,简单点说犹如古代皇权中的宰相,一兽之下,万兽之上!
野子一路走来,感觉周围的树都乖巧了许多,站在一颗狼树之下,长出一口气定下心神,缓步向着洞口走着,周围众多的狼兽投来的不屑和嫌弃的目光让他浑身有些不自在,但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们将不敢在用这种眼光来看自己,而那些再用这种眼光来看自己的,必将付出血的代价。
因为他爹曾经说过,“狂龙必翻天,就看哪一天!”
匍匐的进入了幽深的洞口之后,首先入眼的便是一根燃着火焰的木棍,随着火焰发出的光亮,便能看见周围有着不少的石台,而石台上则是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龟甲,兽皮。
“来了!”
一道年迈老头的声音传来,便见火焰旁印着一个干瘦身材的老狼,身上的毛发已经有了些许脱落的痕迹,看起来有些渗人,不过双眼却是泛着精光,看起来很精神。
此时对方正立在一个石台前,双眼全神贯注的看着石台上的一块龟甲,时不时“嗯”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