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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厕所具有的特色味道,如同八月桂花,十里飘“香”。周羽和姜山两人左肩披着毛巾右肩挂着内裤,走进厕所,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蹲在茅坑前抽烟。周羽认出两人是隔壁宿舍的秦龙军和曾磊。秦曾两人共用一支烟,你一口我一口,无比享受。宛若一对初恋恋人,拿着一根棒棒糖,你舔一口我舔一口,棒棒糖舔完了,就该舔人了。

秦龙军抬头问周羽:“你们来洗澡呢?”

周羽答道:“是啊,热得太难受。你们这样抽烟不怕被抓吗?”

“怕毛,怕就不是男人。”秦龙军一脸骄傲地大吸一口,朝天空喷出烟雾。

“现在就抽烟,以后很短命的啊。”

“放屁,丘吉尔小时候就开始拿他爷爷的旱烟抽,活了九十岁。”

“你不能以偏概全啊。”

“希特勒不抽烟,被丘吉尔干掉了。蒋介石不抽烟,被毛主席干掉了。不抽烟的干不过抽烟的,现在明白了吗?”

周羽语塞,找不到例子反驳。于是他这个不抽烟的被抽烟的干掉了。

周羽对吸二手烟早已习惯,只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吸着二手烟又吸二嘴烟,比两个男人接吻更令他感到恶心。他走向旁边的蹲位,左边鼻孔吸着二手烟,右边鼻孔吸着厕所毒气,却宛若无事人,周羽对自己的百毒不侵十分自豪。

他打开水龙头,水却没有如水龙一般流下来,而像杜甫诗中“楚女腰肢亦可怜”的细腰——比楚女的腰更“可怜”。周羽觉得诗应该改个字,于是擅自做了一回杜甫,把“楚女”改成“处女”。时代不同,当时的楚女已成骷髅,而处女却是永恒的。

周羽脱掉内裤,伸手抚摸冰凉的水,仿佛抚摸着处女的腰。随后长驱直入,凉水滑过全身,又仿佛沐浴在细如丝的春雨中。

姜山这时也打开了水龙头,那水仿如瀑布般喷涌而出,像是水桶腰。周羽看了心里不痛快,觉得不平等,随后想到夏完淳诗里“腰带三围恨沈郎”,想腰粗肯定不是好事,心中平衡了许多。

周羽身上的热气被冲走,擦干身体,换上另一条超人内裤,到洗漱台把旧的内裤洗了。

姜山见状,疑惑地问道:“你还洗内裤?”

“当然要洗啊,穿了差不多一周呢。”

“真是浪费时间,你洗澡的时候别******,不就顺便把内裤洗了吗?”

周羽顿时被姜山的智慧迷倒,愣在原地。内裤上的超人,露出优雅的笑容嘲笑周羽的愚蠢。

洗了个澡浑身畅快,回到宿舍,周羽满意地躺在床上看书。张承走过来,戳了戳周羽,说:“洗完澡了?”周羽点了下头。

张承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变戏法似的拿出两张面膜。可惜技法不精,那面膜仿佛是从他屁股里抽出来的。张承也摇了摇姜山,说:“洗完澡做个面膜吧,你们会睡得很香的。”周羽仔细端详着张承的脸,肤色很白,仿佛涂了一层白油漆,半夜可以扮女鬼。

张承说:“我知道你们可能对我有误解。美容这件事,总会被质疑的。但爱美是自己的事,它不分男女,管其他人怎么说呢。我想你们试过我的面膜之后,一定会理解我的。”张承边说边把面膜凑到周羽眼前,周羽感到眼前的不是面膜,而是黑洞洞的枪口,要逼他就范。

周羽犹豫不决,观察姜山的反应。他暗想姜山这样如野马般粗犷的男人,一定不会为美色所动。

姜山用自己的行动解释了英雄本“色”,他行云流水般接过张承的美色,谢道:“好的,那我试试,谢了啊。”周羽也摆脱了犹豫,拿来面膜。

张承叮嘱道:“平躺在床上。深呼吸,排净心中一切杂念,把面膜贴上。”

周羽没想到做面膜还有这么多学问。色即是空,要“色”就必须放空。敷面膜竟如佛家的打坐,需要排空心中七情六欲。

周羽躺在床上,不敢挪动一丝,害怕一旦移动,杂念就会乘虚而入。面膜带来一股透彻心扉的凉意,令周羽如置身海洋。读了一天死书,得以舒活脸蛋令他十分惬意。他感到面膜的水分正渗入毛孔,把脸上的污垢溶解吞噬。人的脸十分重要,脸没了,整个人就没了;敷上面膜,脸凉快了,所以整个人就凉快了。周羽对张承的看法顿时拐了一个急弯。张承所说“爱美不是女人的权利”确是真理,真理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如今自己成为了这少数人,他内心十分感激张承。周羽充分享受着快乐,不料面膜突然被张承扯掉,他忘了对张承的感激,怒道:“你干吗?”

“面膜不能敷太久,不然你皮肤的水分会倒吸的。这都不明白。”张承甩手把面膜丢向垃圾桶,“要拿得起,放得下。”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周羽只好作罢。

半小时后,熄灯时间到了。

张大妈的嗓门准时响起:“全部给我熄灯!睡觉时间到!不熄灯我马上扣分!”

陈天泽边戴着耳机边哼着小曲,陶醉在自己的歌声里。突然耳机发出了不规则振动,着实吓了一跳,他虎躯一震,拔掉耳机,方才反应过来是张大妈发出的噪音。

姜山正在阳台晾晒他顺便洗干净的皮卡丘内裤,那皮卡丘仿佛受到惊吓,表情狰狞,浑身充满电流,即将发射十万伏特让张大妈闭嘴。

杨俊左眼紧闭右眼睁大,仿佛扛着狙击枪。他瞄准的目标是右半边脸的痘,左半边脸一直扭曲得如拧干的毛巾。忽闻一阵巨响,那用指甲抠用针挑也挤不出来的顽固的一颗痘,此刻竟如豌豆的豆荚突然爆开,一阵血水飞溅。“****!终于挤出来了!”杨俊盯着被鲜血染红的镜子喊到。

张承作着睡前保养,敷着面膜,心中杂念早已排净,正修身养颜,一声惊雷,灌入了无数杂念,脸上的毛孔收到危险信号,条件反射立刻关闭,面膜的水分被阻挡在孔外,他不满道:“吗的!让不让人安心保养了?”

周羽躺在床上看书,双手突然没有预兆地剧烈颤抖,一本比新华字典还厚的书砸到脸上,眼前一片漆黑。周羽不爽道:“老子宁愿多留半年耳屎,也不想听到她的咆哮。”

周羽的床位离灯的开关最近,所以自然成了灯的掌控者。如果熄灯时间晚了一秒,扣分就扣到周羽一个人头上。大家有福同享,有难我当;有灯共享,有分我扣。周羽不敢犹豫,甩开脸上的书,漆黑的眼前重现了光明,这光明十分短暂,仅有几秒,他比海伦凯勒更期望三天的光明。

入夜。磨牙声从左边传来,鼾声从上面传来。可能面膜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周羽翻来覆去只觉越翻越精神。他爬起来,看着窗外,渴望感受月光洒在身上的感觉。

月亮在古代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古人不论喝酒、贬官、送别,还是嫖妓,天边总挂着一轮明月。月亮总能带给他们灵感,周羽遥望天边一轮明月,仿着古人拿出纸笔,准备给黎雪写信。

他感到此时灵感正慢慢涌入头脑,拿着笔,却如何也下不了手。脑里游动的灵感无法聚集成章,每当快要凑出一句话,那鼾声就如平地惊雷,把灵感给炸飞了。

或许能带来灵感的只有唐宋时期的明月。现今科技发达了,知道月亮只是虚有其表,而且不会发光,更没有什么嫦娥玉兔,只是一颗寸草不生、坑洼不平的星球。科技的发展一次次破坏着人类心中美好的梦境,带来一个个残酷的事实。老美登月,满心欢喜实现了人类的登月梦,实则破坏了一场几千年的美梦。如果科技有味道,它一定是臭味。

周羽想到这,收起纸笔,拉上窗帘,再次上床。

磨牙声和鼾声此起彼伏,前后呼应,构成一组美妙的交响乐。周羽没有听音乐睡觉的习惯,更何况是人造的音乐。他翻来覆去,晃动床板,希望通过床板让上铺的姜山翻个身,翻身了鼻子就通畅了。但姜山的鼾声通人性,而且处在青春期,周羽晃得越厉害,鼾声就越叛逆。

周羽猛然想起周大龙开学前对自己交代的一句话:“进入集体生活,难免有些不适应,比如宿舍有人打呼噜,影响你睡觉,你只要跟着他呼噜的频率来呼吸,包你马上睡着。”

周大龙竟有如此未卜先知的能力,周羽如获灵丹妙药,在心中夸赞了他一番。随后不再翻身摇床,平躺着,跟随鼾声和磨牙声,自己也打着鼾磨着牙,一组交响乐变为两组,周羽渐入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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