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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初二的暑假,放假时间直接被腰斩,只剩不到一个月。周羽记仇更记恩,给吴玲玲发了一条短信约她今晚七点步行街见面。信息很快回复过来,周羽看都不看,直接把短信按掉。他俩之间早已形成一种默契。周羽知道她会来。

周羽拿周大龙的剃须刀刮了一遍胡须,那手动刀片式的剃须刀差点没让他毁容;特地洗了个头,抹了三遍洗发水,头发柔顺如吊帘;对着镜子端详自己半天,头一次把自己看得如此仔细,他惊讶地发现眼角上竟有一颗痣,想自己是不是白活了十五年。

周羽奇怪的举动,自然逃不过周大龙的法眼,周大龙问道:“你这是要去见女同学?”

周羽岔开话题,问道:“爸,你说我为什么这么帅?”

周大龙果真中计,咧开嘴笑:“还不是你老子的基因好!”

周羽顺势恭维他几句,周爸龙颜大悦,于是他得以顺利脱逃。

周六的夜晚,柳镇的步行街热闹得像赶集。有不情愿陪女朋友逛街的男人们,他们赔着笑脸、赔着精力,还赔着人民币。既然有********,就该有“三赔”男人。还有年过半百的老夫老妻,他们仰着头,回首蹉跎岁月,感慨自己的钱包的厚度跟不上祖国发展的步伐。可半个多世纪的社会阅历,磨砺出他们犀利的砍价技术,能把死人说活再把活人说死,不去当辩论家委实屈才。他们杀价如杀猪,杀得老板苦叫连连,最后拗不过他们,只能成交。

各种服装店不惜重金购买音响,打的不是价格战,而是音响战。小吃街包揽了世界各地美食:长沙臭豆腐,新疆羊肉串,奥尔良烤翅,日式炸猪排,意大利海鲜汤等等。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周羽不出镇遍尝天下菜。

周羽透过烧烤摊冒起的油烟,仗着身高的优势,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找到那个会发光的身影。周羽分拨开众人,用手指轻点吴玲玲的肩膀。吴玲玲回眸一笑,发丝随风律动,如书法家的泼墨一般乌黑,如春风拂过的柳条一般轻柔,如飘摇的黑色锦缎一般灵动。发丝静止了,安静地垂在肩上,遮住双眉的刘海下是一双汪汪闪动的眼眸。周羽突然六神无主,咽了一口口水,说:“生日快乐啊!”

周羽的祝福触到了她的心弦,吴玲玲像一株含羞草一般羞答答地低下头,声音细如雨丝:“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呢——”

周羽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鲜红的钞票,说:“老子有钱,你随便吃,千万别跟我客气!”

吴玲玲心有所动,问道:“真的?我吃光这一条小吃街也可以吗?”

周羽望着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街,口出狂言:“只要你吃得下,把这条街吃一个来回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说罢一鼓作气地牵起吴玲玲的手。那只手光滑细嫩,暖如温水,握着她的手,周羽感觉像抓着一块温暖的凉粉。周羽的举动让吴玲玲无所适从,脸尴尬地红了起来,但没舍得挣脱他的手。

周羽右手牵着吴玲玲,往前走了几步,发现那只空荡荡的左手不知该放哪里,好比冬天只有一只右手手套一般别扭。左右手本该亲如兄弟,现在右手享福了、温暖了,左手只好插进裤袋,力求左右平衡。

两人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连东西都忘了吃。路旁不时有服务员跑过来拉客:“来我们这家尝尝看,绝对是这条街最好吃的烧烤!”

“我们有这条街最好吃的鸡!”

“帅哥美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央视主持人都来过我们店。你看,照片上就是!”

周羽口水都要流下三尺,对吴玲玲说:“要不我们开吃吧。”得到她的允许,周羽立刻放肆起来,找到一家烧烤摊一口气要了四串猪鞭。

吴玲玲把周羽拉到一旁,低声对他说:“喂!我不吃猪鞭的啦!”

“猪鞭很好吃啊,又脆又香!”周羽边流口水边说。

吴玲玲突然急了:“什么好不好吃嘛——那东西——好恶心!干脆不要了吧,换个鸡翅也可以啊。”

周羽顺从了吴玲玲的意见,回头问老板:“老板,那四串猪鞭烤了吗?不要了,换四个鸡翅。”

老板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要意思,已经在烤了,要不你们再来四个鸡翅吧。”

周羽摆出福尔摩斯的模样,说:“你都没进去看,怎么知道已经在烤了?”

老板早已有应对办法,回答道:“我闻到的!”

福尔摩羽遇到了难缠的嫌疑犯,拿他毫无办法。烧烤就如超市里的内衣裤,售出一概不予退换。

吴玲玲笑着对周羽说:“等会那四串猪鞭就交给你了,我吃鸡翅!”

周羽一脸可惜地说:“哎,这么补的东西你居然嫌弃——”

但令人惊叹的是,鸡翅竟然在猪鞭之前出炉。烧烤上齐后,周羽一口气吞下一条公猪的生殖器。吴玲玲大为震惊,自己才吃了两口鸡翅,周羽手里就只剩下四根竹签。周羽心满意足,准备用手揩去嘴边的油,吴玲玲赶紧拿出纸巾,说:“我有纸,你不要用手擦啦!”

周羽接过纸巾,边擦嘴边动嘴:“这家店的猪鞭,堪称一绝!我还想再来几串!”

吴玲玲对公猪表现出深切同情:“别吃了吧,猪多可怜啊,到别家逛逛吧。”随即拉起周羽的左手离开。

周羽问道:“干嘛不牵右手?”

“你右手拿过猪鞭,猪才敢牵呢。”

明朗的夜空突然响起一阵雷声,声音像喉咙里有痰咳不出一样杂闷。不多时天上就砸下铜钱般大小的雨,吴玲玲从包里拿出伞,阻止铜钱下落。周羽的捡钱梦破灭,再次见识了女生书包的神奇,问道:“你书包怎么什么都有啊?”

吴玲玲骄傲地扬起脸:“那当然,本小姐是谁?”

“哈哈,那卫生巾也有咯!”

吴玲玲把伞往自己身上靠:“你不想撑伞了是吗?”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路人知难而退,纷纷到路两旁的屋檐下避雨。老板们喜笑颜开,趁机讹诈躲雨人的钱。周羽和吴玲玲这对有伞一族晃过路人眼前,晃过瓢泼大雨,也晃过了年华中一段美妙的插曲。

周羽刚吃下四串干燥的猪鞭,焦渴难耐,虽然天上正在降水,但敢喝雨水的或许只有马特尔笔下的少年Pi。周羽提议去喝点东西,吴玲玲指指前方,说:“就去那家吧,我看挺不错的。”

周羽看去,店名叫“留情奶茶店”,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

“把‘留钱’写成‘留情’,那老板跟我一样有才华啊。”

两人笑着收起伞,走进奶茶店。店里人满为患,一看便知是来避雨的群众,下至八岁小孩上至八十老母。两人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周羽拿过菜单,在心中打着算盘。虽然算术能力差,算账能力却是一流,对着菜单作了一番加减乘除,最终决定下来,对服务员说:“来个情侣套餐。”

服务员问道:“还需要别的吗?”

“暂时不用。”周羽把菜单交给服务员。

服务员离去,吴玲玲惊得半张着嘴。周羽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你放心啦,这样比较浪漫嘛。谁说情侣套餐一定要情侣才能吃,你看宾馆里的总统套房,难道一定要总统才能住吗?”

吴玲玲半张的嘴变成圆形,像是被吓到了。周羽这才反应过来比喻用错了地方,连忙解释:“你别想歪啊,我没有那个意思啦——”

吴玲玲终于开口:“那是什么意思?”

周羽自然不能说出情侣套餐可以优惠五块钱的真相,于是说:“就是——稍微浪漫一点嘛,毕竟今天是你生日啊!”吴玲玲终于恢复了正常的神态,和周羽攀谈起来。

情侣套餐端了上来,周羽和吴玲玲同时红了脸,四只大眼相对,仿佛斗阵的公鸡。情侣套餐是两个烤面包和一大杯奶茶,奶茶里插着两根吸管,意味着他们要共饮一杯奶。周羽一时手足无措,连忙思索对策,脑子一片混乱,只好请教吴玲玲:“怎么办?”

吴玲玲也拿不定主意,尴尬笑道:“你是故意的吧。”

周羽恨不得有十张嘴来替他解释:“没有没有!我是真不知道,要不这杯你喝,我另外叫一杯!”

吴玲玲盯着那杯巨大的奶茶,低声说:“其实——我无所谓的啦,一起喝——也不是不行。”

周羽始终跨不出这关键性的一步,喊道:“服务员,来杯招牌奶茶!”

奶茶很快上来,服务员打趣道:“原来你们不是情侣啊。”

吴玲玲害羞低下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姑娘。周羽感到颜面大丢,说:“谁说不是情侣,是我嫌你们这杯奶茶太小了,多要一杯而已。”

服务员继续笑着说:“那别让我看到你们分开喝哦。”

最后两人还是露出了马脚。你一杯我一杯,还没发展到你一口我一口的地步。周羽喝着十元一杯的招牌奶茶,心中微疼,本想点情侣套餐省个五块钱,千算万算居然还是漏算了这一卦。果然是“留钱”奶茶店——此店是我开,要想打此过,多留几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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