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博博鼠和兔子
暖风如潮。
翠绿的草丛里偶尔窜出一两只肥嘟嘟、毛茸茸的博博鼠,巴头探脑展望世界,短小的前爪蜷缩在胸前,黑乌乌的眼睛滴溜溜地直打转,只要听到一点声响,马上就会慌不择怠地回头,扭着胖乎乎的身躯,短小的四肢齐划,以旱地上游泳选手的姿态,钻进草丛里,只留下一截浅浅的痕迹。
一阵尘埃扬起,一匹红马四蹄飞奔,如同一朵从天边坠落下来的火烧云。田里早早插下的春苗稀稀疏疏地排列到远处,引灌的水渠平缓地淌着,不远处青草凄凄的河岸边矗立着几座高高的水车。路边的飞廉草没人打理却也长得很茂盛,一些半人形的小精灵扇着发光的翅膀在含苞待放的花蕾旁边忙碌,有时停歇坐在花瓣上,笑眯眯地沾着露水吮吸。
赛里斯骑在马上,帽子上插着的羽毛随着蹄声一颠一簸,他触景生情,仿佛看到了小时候酷爱捉小精灵的自己,和总是偷偷把它们放跑的小女孩。
他们围绕着大树捉迷藏,到后山的小水潭里比胆跳水,在村前小河里捕鱼嬉戏······
他想起了凯德拉大叔努力严肃却总是红得惹人发笑的脸,小凯德拉继承了这个基因,因此被戏称为“红枣”。
几道炊烟从散布在路边的小木屋里升起,嗅到了香味,赛里斯怀念乌纳伯大婶的拿手好菜“串肠烧”,新年才能品尝到的滋味总叫他牵肠挂肚······这样想着想着,他心底突然生出一阵紧张不安的情绪,害怕这些日子和亲人一去不复返,努力安慰自己,却按捺不住迫不及待的心情。整整七年了,他每日每夜的思念之情化作一声鞭响。“烈炎”通灵性地打了个响鼻,空里长嘶一声,加快了速度。
“不许跑!”娇喝一声掷出飞斧,灰毛兔子被吓得撒腿乱窜,跑得更欢实了。它一眨眼睛,就要钻进近在咫尺的土窝里。
“嘿!”但一只手先捉住了兔子的长耳朵,把它拎了起来,兔子四条腿在半空挣扎,漆黑的眼睛一眨一眨。
“毛茸茸的,真可爱。”少女把灰兔子紧紧搂进了怀里,充分感受小动物柔软和顺滑的皮毛,然后揪着它的耳朵沉思起来,“是剁掉头烤着吃呢?还是炖汤喝呢?”
摇晃着手里可怜的兔子,少女纠结不舍地挠着后脑,提起小东西的双耳,瞪着兔子黑里泛红的眼睛,几乎要流下口水:“炖汤喝味道特别鲜美,正好家里还有些野蘑菇······”
兔子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被吓得肝胆俱裂,死命地在少女手里挣扎着,短小的四肢在空气里划动,却无济于事。只能安静下来,用卖萌的、亮晶晶的眼神带着乞求望向少女,毛茸茸的身躯在恐惧下不时缩颤。
“······蒂姆哥总是要熬汤,但赛里斯最喜欢吃烤兔子了······为什么赛里斯还没回来呢?是不是在战场上出了什么意外······”
说着说着她眼圈有些泛红,手一松。
灰毛兔子重获自由,不敢置信地在草皮打了滚,长耳朵耸立了一耸,撒开四腿跑掉了。
“跑吧,小东西,再也不要叫我捉住了。”少女蹲下身子看着兔子消失在草丛里,四周发着微光的小精灵围绕上来,在她身畔飞动,发出舒缓而美妙的歌声。
“秋莉、秋莉!”突然一道身影从山上跑下来,几乎上气不接下气,脸上更红了。少女站起身来,环绕她的小精灵四散飞去,双手成喇叭状回叫道:“小凯德拉,什么事——”
“赛里斯、赛里斯大哥!大哥回来啦!回来啦!”凯德拉常年打铁而被火炉烤得澄黄的额头流下汗滴,原本性格沉稳,此时却兴奋得快要跳了起来。
秋莉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塞、赛里斯?”
村里留守的壮丁、老人和妇孺有些还拿着锄头、斧子就层层围在了村口,小孩子舔着舌头依偎在大人腿边,人人脸上带着笑容。赛里斯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一件件从腰囊里拿出来,给小孩子发果子吃。他打量了一眼这些面容,有些依稀带着熟悉的影子,另外一些已经完全陌生了。但他心里喜悦不减,高喊道:“村长爷爷,乌纳伯大叔大婶呢?蒂姆、秋莉呢?是不是进山里狩猎去了?”
人群喜气洋洋的气氛忽然沉默了下来,古怪的尴尬弥漫。外面一道影子钻进人群,到达最里端。秋莉眼里挂着泪光,猛地扑进了赛里斯的怀抱。
“秋莉,蒂姆和大叔大婶呢?”赛里斯惊疑不定地问道。
一丝不好的念头在他心中徘徊,随即迅速扩大,他却又好像抓住了什么,潜伏的不安预感浮出了水面。
“他们······他们······”秋莉抬起头来,想要说话,却已是被悲伤哽咽住了喉咙,脸颊上留下了两行泪水,代替语言作出了回答。
“怎么可能······”赛里斯完全无法置信。
“节哀顺变。”小凯德拉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围的村民纷纷安慰起他,却好似添油加料,反而使悲恸之火烧得更旺盛起来。片刻的悲伤弥散心头,就被强行驱散了,赛里斯镇定下来,忍住盈眶热泪。
突然人群外围骚动起来,一些人站到台子上眺望,其中眼力最好的阿加德满面惊愕,高喊道:“快看!那个满身是血的人不是村里的波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