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国庆节后,戚子作出选择:同意与毕少南交朋友,公开来往。
无特殊情况,每逢星期天,毕少南定会提前到校邀她去家里吃晚餐。不同的是戚子主动下厨房打下手,她回校时毕少南送她回来。赵秀芬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戚子把具体情况告诉了母亲、甄哥和嫂子,三人听后都感到高兴。而后,母亲和甄哥还分别从侧面对毕少南进行了解,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工作态度、能力,听到的反映都不错,甚感欣慰。
戚子与毕少南交往一段时间了,双方家人、学校里的同事都认为他俩非常匹配。戚子与毕少南各自的感觉也是如此,都认为找到了意中之人。
今天不是星期天,中午,毕少南骑着自行车来到学校,邀戚子到家共进晚餐,说朋友送给他六只太湖毛脚蟹,叫她去尝尝鲜。戚子本来另有事安排,但还是爽快答应了,不想让他扫兴。
放学后,她买了一袋红苹果上门。一见戚子进来,赵老师就眉开眼笑,赶快泡了一杯热茶端给她。毕少南正在厨房忙碌,戚子要去帮忙,他说一人就行,叫她去陪母亲讲白相。于是,师生俩天南海北聊了起来,其乐融融。
“开饭了!”毕少南欢快地叫喊着,双手捧着一盆火红的毛蟹出来了。
戚子笑着站了起来,走向厨房端菜。
毕少南拿来三只高脚玻璃酒杯,转身端出一小锅冒热气的黄酒,里面放着切碎的老姜,真香啊!他先给戚子倒酒。
“谢谢,我不会喝酒。”
毕少南笑着劝说:“毛蟹性寒,喝点姜黄酒可以暖暖胃,少喝点试试。”
赵老师忙搭腔:“很好喝的,试试吧。”
“好的,少倒点,我试试。”
毕少南给自己最后一个倒酒,接着举起酒杯与母亲和戚子说声“干杯”就开始用餐了。
戚子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慢慢吞下,暖暖的、香香的,还有一点儿姜辣和甜味,口感很好,她马上赞美起来:“味道真不错,吃在肚里非常舒服。”
毕少南与母亲会心地笑了。三人欢聚用餐,轻松而愉快,让戚子感受到了小家庭的温暖,心想:“人生要是如此生活该有多么美好。”
吃好晚餐,戚子主动收拾起桌子和碗筷来了,毕少南不让,母亲给他使了眼色,他改口说:“那好吧,辛苦你了。”
收拾完毕,戚子说有事要早点回去,毕少南热情要求相送,两人推着自行车,边走边聊,心里都感到温馨,享受着恋爱的甜美和幸福。
回校后,戚子检查了明天上课的教案等工作后,打开收录机,低音播放越剧“十八相送”,脆亮悦耳的旋律、潇洒浪漫的对唱开始了。她一边洗漱一边听,躺在床上继续听。对这段经典唱段,她百听不厌,每次听时都感到浑身轻松、心情愉快。不一会儿,就美美睡着了。
毕少南的朋友喝茶聚会,非叫他带上戚子不可,说要一睹风采,他只得硬着头皮来校求戚子。她不喜欢参加这样的聚会,看到毕少南诚恳又十分为难的样子,又听说有两个朋友的老婆也参加,勉强答应了。
他俩一进门,立即响起了劈里啪啦的掌声,有人还调皮起哄:“欢迎嫂子光临!”朋友们夸他俩风度翩翩,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说毕少南眼力不错。戚子感到很不适应,但强作欢笑,表现得体。毕少南把朋友一一介绍给戚子后,两人坐下。
刚喝了几口茶,有人就提议,非要毕少南与戚子来段黄梅戏枟夫妻双双把家还枠对唱来助兴,其他的朋友立即使劲鼓掌、起哄。
毕少南马上站起来挡驾:“已经给你们面子了,你们要求不要太高? ?”
这个时候,哪个朋友肯听?戚子一看实在躲不过去,就大大方方站了起来:“谢谢各位朋友对我的热情、友好,我唱得不好,请大家不要见笑。”随即伸手邀毕少南一起对唱: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随手摘下花一朵,我与娘子带发间。从今不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 ?”
“铃? ?”闹钟突然响起,戚子被惊醒了,发现自己在做梦,觉得有趣又好笑。
戚子起床、刷牙,喝了半杯温开水后就在校园里跑步。各处的高大桂树上开满了小花,香气扑鼻,弥漫了整个校园。闻闻花香、看看绿树、跑跑步,戚子心里好愉快噢。跑了半小时后,她又做了一套健美操。
锻炼好了,戚子向宿舍走来,半路上碰到了方副校长:“方校长,这么早你就来上班了。”
“王雪英昨天半夜里子宫大出血,医院检查说是‘宫外孕’,现住在医院里。我早一点来,对她的课要作调整和安排。”
王雪英是高一(9)班的班主任,也担任两个班语文。戚子边吃早饭边想事情:
“王雪英的课肯定要分摊给其他老师,她嫉妒过我、伤害过我,估计方校长不会把课摊到我头上。做人不要小肚鸡肠,否则会活得很吃力。学校一直待我不错,方校长更是关心我,我应该主动站出来,帮学校、方校长解决点困难。”
想到这里,戚子迅速吃好,关上门来到方校长办公室,说明来意,要求为王雪英挑一个班的语文课。
方校长听后爽朗一笑:“真是不谋而合。王雪英曾对不住你,事后她非常后悔,这一点你已经了解和有所感受。你是个气量大的人,我估计你不会再恨她了。你年纪轻、能力强、身体好,我正打算与你商量,帮她挑一个班语文课,想勿到你主动来了。戚子你真是好样的,我没有看错人,我代表本人和学校领导向你说声谢谢。”
戚子忙说:“你和学校领导一直关心我、帮助我,要说谢谢的是我。”说完她暗自高兴:“幸亏主动,早了一步,否则,效果就不一样了。”
最后商定,戚子担任高一(9)班语文课。虽然是同年级,但上课进度不完全一致,但戚子不会担心,因为她喜欢早作准备,已经多备了三天的课,完全可以应付。
王雪英住院三天了,今天晚饭后,戚子坐靠在藤椅上思考起来:“明天是星期天,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王雪英?”当时,方校长同时找她和王雪英沟通思想,当面和好。但一想到她过去的不光彩表现,戚子心里总感到有些别扭,多少有点瞧不起她。思前想后,戚子决定明天上午去医院。她习惯性地拿出日记本,记录了此时的想法:
古人总结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王雪英虽然糊涂过,但她已经知错,一个人犯点错误是难免的,只要改了就是好,何况她还是一个认真工作的好老师,教学上也有一套。如果我现在不去看她,王雪英肯定会心存疑虑,认为我没有真正原谅她,那么,我与王雪英的关系会向坏的方向转化。如果我主动去看她,这也算是雪中送炭,她会感到温暖,心存感激,对养病有利,将来我与她的关系会进一步向好的方向转变,两人都活得轻松,对工作也有利。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做人不易,得饶人处且饶人,尽量不要树敌,多个朋友多条路,对己对人都有利。
写完上面这段文字,戚子心里感到特别舒适,好像又成熟了一些,在人生道路上前进了一步。
今天上午,戚子买好两袋一级红枣和一束鲜花,来到人民医院,看望王雪英。
王雪英躺在病床上打点滴,脸色苍白,精神不佳。一见戚子捧着鲜花进来,显得有些激动,想坐起来。
戚子马上走过去,叫她不要起来,养病要紧。戚子放下东西,笑着说:“王老师,好点吗?”
“好了一些。戚老师,谢谢你来看我。”
两人简单对话了几句后,戚子说:“王老师,你身体虚弱,不宜多说话,我不打扰你休息了。你放宽心思养病,你的课不会落下的,由我们顶着,没事的。”
戚子主动要求帮她代课的事王雪英早已知道,今天,她又态度和蔼地一说,王雪英忍不住了,流着两点晶亮的泪珠说:“戚老师,你真是个好人,我要向你学习。”
“我们都是好人,互相学习。”戚子说了声“再见”,告别而回。王雪英治病休息将近一个月,戚子看望过三次,一则问问病情,以示关心;二则与她交流了上课之事,主动听取她的教学建议,以示尊重;三则借此机会,进行感情投资,以示友好。这段时间,戚子的工作负担加重了,但与王雪英的感情距离明显拉近,双方都感到开心,体会到了友好相处的可贵。戚子还得到了领导和同事们的一致称赞,证实了自己所做的选择是对的。
今天上午第三节,戚子无课,坐在办公室里聚精会神批作文。方副校长径直从门口走过,但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身,走进办公室说:“戚子,我想起一件事来了,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好的。”
戚子来了,方校长说:“开门见山,不绕弯子,还是老话题,就是你写入党申请书的事。最近,学校党支部根据上面要求,对发展年轻老师入党问题专门作了研究。会上,一致认为你是发展新党员的最合适人选,叫我再来做做你的工作? ?”
自调入苕溪中学的第二年开始,方校长,即方副书记,代表学校党支部找她谈过两次话,教育和动员她写入党申请书,要向党组织积极靠拢,政治上争取更大的进步,发挥更大的作用。说党正需要革命化、知识化、年轻化的人来接班。她在私下里还对戚子说:“你是棵好苗子,经过培养,将来能够成为独挡一面的出色女干部。”
现在听了方书记语重心长的再教育、党支部对她的关心和重视,戚子心里感到过意不去,站起来说:“方校长,我从心底里感谢你和学校领导对我的关心和帮助。入党是个非常严肃的政治问题,今晚让我再好好想想给你答复。”
“好,我静候佳音,希望你能成为我校的新鲜血液。”
戚子回到办公室,有位老党员教师关心地问:“戚子,看你一脸心事,方校长批评你了?”
“没有。”
“那为点啥啊?”
戚子为人坦诚直率,就把谈话内容向他和盘托出。
“这是好事啊,与我看,你早具备入党条件了。”
“我认真对照过党章,要求太高,比如‘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一条我就做勿到,所以我不想写申请书,不想做个假党员来欺骗党组织,欺骗人民,欺骗自己。”
“如果完全按照党章的要求来衡量,现在的党员还有几个人是合格的?照你的说法,那我也应该退党了。”
“人生观念不一样,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如果我举起拳头,在党旗下庄严宣过誓,而后在实际工作、生活中达勿到党章所规定的要求,我心里就会有负担,吃饭不会香,睡觉也会觉得不安稳。”
“你这样严格要求自己好啊,党组织就需要你这样的人,你可以发挥先锋模范作用,为纯洁党的队伍作贡献。”
“我哪有这样的本事? ?”
下课的电铃响了,她俩走向食堂。
今天吃好晚饭,考虑到方校长代表学校党支部第三次找她谈话了,戚子郑重其事,再次拿出红色小本,一字一句地认真看了起来。看完后,她头靠在藤椅背上,闭目认真思考起来:
党章的要求是高的,理想是完美的,无数的革命前辈的确做到了,并且用鲜血达到了这种完美,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留下了光辉灿烂的一页,他们是光荣的人、值得敬仰的人。
时代发展了,社会进步了,生活好起来了,但人心变了,我们周围还有多少党员符合党章标准、真正像一个党员?他们内心的入党动机真的是想为共产主义而奋斗吗?他们在行动上真的是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吗?他们真的像革命前辈那样受广大群众欢迎吗? ?
做个好人我行,要做一个真正像党章上那样高尚的人,我做勿到。做个不合格的党员我也不行,那我常常会受到良心的谴责,背上思想包袱,活得不开心。我还是坚持原来的想法,坚决不做假党员来欺骗党、欺骗人民、欺骗自己。
我不入党,但在人生的道路上,我要与身边的党员开展无声的竞赛,看谁思想更先进、品德更优良、业务水平更高、工作能力更强、所作贡献更多。
戚子随即拿出日记本,把上面这段心里话记了下来,又一次作出了人生选择,定下了人生的奋斗目标。
第二天中午,她敞开思想(除最后一段外),与方书记交了心,并再次感谢党组织对她的关怀,还说她会用实际行动来感谢。
她不想入党,方书记感到可惜,但她敬佩戚子的人生观、价值观,最后她说:“戚子你不入党也好,有你这样好的党外人士,对我校的党员也有教育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