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将近，这一年崔琝带着莉莉娅提早回了望都。上一次回望都的时候莉莉娅连话都说不利索，更别提对望都的亲戚有什么印象，见着宋晓崔琝让她叫一声“大奶奶”，莉莉娅抓着他裤子抬头好奇地看看宋晓，问崔琝：“什么是大奶奶？”
“你奶奶的姐姐你要叫大奶奶，”崔琝给她解释。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叫姨奶奶！爸爸你叫错了！”莉莉娅举着手特别认真地纠正他，看得宋晓特别喜欢。
“南方这边要叫大奶奶，”自从上了幼儿园，莉莉娅整个就是好奇宝宝，问这问那，问得崔琝都有些招架不住。这时候他也没给解释，只说南方这边这么叫听得莉莉娅脑袋晕圈，她的概念里还没有南方北方的区别……事实上在某些常识的认知上她总是让人觉得出人意料。
幼儿园有教常识，比如说一年有四季，国内的气候一般都是四季分明，老师就问班里的小朋友每个季节有什么特征啊？众小朋友举举手，这个说秋天会落叶那个说夏天天很热，这个说冬天会下雪，那个说春天会开花，轮到个莉莉娅，她想了半天还是理解不了什么叫四季分明，明明在小岛上的时候一年四季都一个气候，想不明白她举手问，问得老师一脸郁闷。老师挺有责任感，遇上问题也没有糊弄她，非常耐心地跟小朋友解释地方不同气候不同，不想问题宝宝的问题一个个地冒出来，为什么地方不同气候不同，老师答那是因为太阳的位子不同，为什么太阳的位置会不同，老师回答那是因为地球在转啊，问题宝宝又问：老师老师，什么是地球呀？地球就是我们居住的地方……老师本以为问题宝宝没问题了，不想沉默了一会儿莉莉娅又举起了手，老师老师，为什么小岛上气候没有变化呀？那可能是因为小岛靠近赤道……老师不太确定起来，老师老师，什么叫赤道？答了一个问题带出一个新问题，老师郁闷了，眼见得越说越深，底下一群小朋友全是一脸听天书状，老师果断地结束了问题宝宝的提问，崔烜小朋友，我们放学后再来讨论好不好？然而放学后，老师将问题宝宝抛给了她爹：崔烜小朋友好奇心旺盛，非常有求知欲，作为父母可以借机多和孩子交流交流。
老师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然而作为问题宝宝她爹，崔琝郁闷了。
“带孩子你怎么能这么随便？”教育问题，崔琝他阿姨又叨上了，听得崔琝一耳朵的茧，想想当年阿姨叨他成绩的劲，崔琝明智地转了话题：“今年星阑要考高中了吧？考望高？”
一说自个儿外甥的成绩，宋晓特有话说，叨叨叨叨得崔琝翻着眼睛望天花板，打着哈欠和莉莉娅玩石头剪刀布，大小孩小小孩，看得宋晓都笑了，她眼里的崔琝还一直是小小的一个，这么多年好似没有变过。
这天晚饭在阿姨家，葛舟这一家三口也一起过来吃。先上来的是赵星阑，一口公鸭嗓隔着两层楼就开始叫“外婆外公”，嗓门特响惊得整层楼都听见。宋晓一早就开好了门，“噔噔噔”几声急促的脚步忽而就蹿进来一少年，15岁的赵星阑长得又高又大，下巴上长出了一撇毛，抬个头看见崔琝也在，兴奋地叫了声“舅舅”，换好了鞋忙不迭地扑过来，仿佛竖着跟狗尾巴似地，两只眼睛目光灼灼，眨巴眨巴眼就问崔琝有没有好玩的事。
“什么叫好玩的事？”崔琝问他。
“明星的八卦什么的……比如说舅舅你有没有女朋友？”看这娃一副八卦脸，葛舟一巴掌拍上他背：“小孩子打探什么呢？你这回是跟谁炫耀去？”
“才不是……”赵星阑嘟囔了一声“我才能没跟人说我舅舅是大明星”，转了头又灼灼地盯着崔琝：“舅舅，我同学说你有女朋友了是不是真的？”
“小孩子问这干什么？”崔琝笑笑逗他，逗得赵星阑摇尾巴。
“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孩，是我同学想知道……舅舅你跟我说嘛，我好跟人炫耀去！”
崔琝扬扬眉毛，露个笑有些惊讶。
“这熊孩子跟他同学说他舅舅是圈里人，老在他班里炫耀八卦，还常有女生围着他听，”一说这个葛舟特无奈，扯扯赵星阑的领子让他回来：“上礼拜刚被你爸骂了，这回还不长记性？”
“那是因为电脑……”一说这条赵星阑特冤枉。
“在网上逛了两个多小时的八卦论坛，还要说？”赵星阑典型地怕他爸，被赵思德眼睛一扫，跟鹌鹑似地缩崔琝旁边不动了。
“我就想不通了，你怎么这么喜欢八卦？”说起儿子这喜好，赵思德同样特郁闷。
赵星阑低着头不说话。
“经常有一群女生围着他，”葛舟同样特嫌弃儿子这喜好：“你班主任前天刚给我打了电话，说要关注关注你是不是有男女生不正常交往，你自己说有没有？”
“没有！”赵星阑一口否认，撅了脾气看看崔琝拉他舅下水：“我舅舅才是高中就早恋……”他一个口误提到谢思蓉，被葛舟利索地拍了回来。知道自个儿说错话了，赵星阑转而逗莉莉娅，不想莉莉娅刚从被人冷落了不高兴，记仇记得紧，看见赵星阑逗她，别过头窝进崔琝怀里。
“小坏蛋！”赵星阑说她。
“大坏蛋！”莉莉娅回他，听得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
“下半年中考了？考望高有准备吗？”
“舅舅你放心，望高保证进！”崔琝随口一句，赵星阑拍着胸口保证他一定能进望高，不想他妈幽幽地拆他的台：“实验班有点悬，还得努力一把。”
“我只是偶尔没考好一次，妈，我考试是这样的，这次好了下一次一般就不好了，这次不好了，下一次肯定好了，”赵星阑一本正经地给自己找借口，听得葛舟手特痒。
“他老师就说他考好了容易骄傲，”葛舟说他成绩：“最大的问题是粗心，之前的数学考试最后一题二分之一加三分之一等于六分之一这样的答案都出来了，结果扣了十二分，你自个儿说冤不冤？”
“那是老师下手太狠了！我只是最后一步算错了，可以只扣两分的……”
“你还有理了？胡老师怎么说你的？诗句填空明明会背的结果只写了半句是不是？这种分数你说你扣得冤不冤？”
赵星阑低头嘀咕“灭绝师太”，崔琝听得好笑。
“你们班主任是谁？”赵星阑上的是十四中，崔琝当年那中学，说到老师他倒是问上了一问，得知他班主任是胡老师，崔琝笑笑说胡老师是他当年的语文老师，那时候还挺照顾他，他怎么都想不到胡老师那“灭绝师太”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我们胡老师超严格的……”赵星阑才不相信胡老师有他舅说得那么好，还看少女漫画？肯定不是一个人！
是不是一人才不打紧，提到学校崔琝倒是想去学校看一看，彼时初三还没放假，崔琝选了个下午过去。近了中考初三生同样紧张，崔琝到教学楼的时候下课铃刚响，路过几个初三班往教室里看看没几个人在玩，全在埋头做试卷，一时间倒让崔琝想到了自己以前。崔琝当年的班主任已经退休了，从赵星阑那儿也打听不到什么，他只知道胡老师的办公室在三楼，凑得可巧，崔琝过去的时候他外甥正在挨训，赵星阑语文考了不及格正被揪办公室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修改。
崔琝的出现可让人惊讶，一声“胡老师”听得胡老师特别激动，看见崔琝的女儿也来了，抽屉里变出颗糖给他。
“莉莉娅，这是我以前的老师，”崔琝给莉莉娅介绍：“叫奶奶。”
眨眨眼，莉莉娅叫了声“奶奶”听得胡老师一脸笑：“时间过得真快，我都成奶奶辈的了。”
时间去的太沧桑，胡老师老了，再不是崔琝印象里那个仙女裙飘飘的年轻老师了，掩不去的皱纹爬上了眼角，发丝间已有了白发。
“小光你坐，难得的，”胡老师显得特别高兴，言谈间不禁想起以前，她教过的学生太多，十多年过去说来说起能记起来的只有那么几个，她说杜边，说乌回，说宋高吕喜，她问崔琝知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杜边去了国外留学，”崔琝只知道杜边的消息，高中毕业后各飞南北终是断了联系，几年后偶然获得一两句只言片语般的消息，再没有其他。然而在胡老师心中，能听到以前学生的消息仍是一种欣慰，她说得泪花熠熠，高兴地想哭，她又问崔琝，生活怎样？工作怎样？
“还行，”崔琝笑笑：“那时候我都决定退圈好好学习了，结果兜兜转转一圈，结果我还是当了演员。”他说他初中时，班主任张老师毕业前的话还记得，张老师希望他好好学习，学习之后才是演戏，不过他似乎是从没做到过，有点遗憾。
“挺好的，挺好，”胡老师点头，看到如今的学生，一时间骄傲与满意充斥心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