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成是真的。”孙铭堂道，“[胡勇]，找个时间去隔壁村走一趟，查查那寡妇的事儿。”
“孽海花，这混蛋，他果然还活在世上！”候入将忽的激动起来，“只是不敢回家吧，这孬种！”
孙铭堂心中也是一动：孽海花应该知道他们几个不请自来了吧，他一直躲着不肯见人，莫非真是心虚？
接下来的好几日都是风平浪静。
这一天晚上，孙铭堂切了几斤猪头肉，请来吴家四口一起喝酒，到了晚上十一点才散去。[胡勇]多喝了几杯，半夜被尿憋醒了，爬起来去厕所。
其时已是深秋时节，风声萧瑟，院子里的枣树叶落得精光，枝桠在风中叫得刺耳。[胡勇]摇摇晃晃的走出房门，去院子另一头的墙角。他刚刚拉下拉链，正准备小便，墙头那边忽而一个影子晃了一下，在寒星下甚是诡异。借着淡淡的星光，[胡勇]看见那个人煞白的脸，乌黑油亮的头发梳成了发髻，身上还穿着一身婷婷袅袅的戏服，裙摆长长，差点勾在了墙头上。
[胡勇]神经质地把手指着墙头，下身失禁了，失声道：“青……衣……”
他的话音未落，风中“嗤”一声，一颗子弹直射入他的眉心，跟着从后脑勺飞出去，血光四溅。
当晚值夜的是孙铭堂，他正打着盹，听到[胡勇]模糊的叫声和那声消音枪声，睡意顿消，从枕头下摸了手枪，从窗户后跳了下去，沿着院墙小心翼翼地绕过去。他知道杀手就在黑暗中，自己稍一暴露只有死路一条！
惨淡的星光下，一个苗条黑影跃下了墙头，鬼魅一样想着北方而去。那黑影穿着长袖衫，影影绰绰的，像是一个飘忽的白纸风筝。
孙铭堂大喝一声：“站住！我要开枪了！”
那个黑影忽而转过头来，他的半张脸映着星光下——那是半张上了戏妆的粉白脸！那是孽海花房中的镜框中镶嵌的黑白戏剧照上的扮相！
孙铭堂紧扣扳机的手微微松弛：“孽海花？”
那个黑影无声地笑了笑，向黑暗中跑去。孙铭堂不敢懈怠，双手握着枪紧追不舍。那个黑影快一阵慢一阵，似乎故意在等他，然而当他一接近枪的射程，黑影又加快了速度。这架势，颇有点像猫逗着老鼠玩。
孙铭堂知道，这是凶手故意的，他是要把自己引开，把自己也弄死！
这样，孙铭堂不自觉地追了一个多钟头，渐渐的，脚下是一片荒草地，暗地里不时一只毛烘烘的东西一闪而过，枯树下横斜着墓碑，却是一片荒芜的乱坟岗子！
那个黑影到了一排松柏后，忽而消失不见！孙铭堂恨不得背后生双眼睛，他俯身抓了块石头扔向一团黑暗中，然后向后一跃，躲进一片人高的荒草中。石头落地处，没有响起预想中的枪声。他又有些疑惑了，难道杀手不在附近？
杀手引自己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他在荒草中脱了鞋子，挂在脖子上，向松柏林中摸而去。一阵夜风呼啸而来，荒草起伏，松涛阵阵，黑暗中“噼啪”跳动了几星绿乎乎的鬼火。
忽地，孙铭堂的眼睛瞪圆了！
他看到了一个山石墓碑，上面粗糙地刻着：青衣孽海花之墓！
孙铭堂看着那个墓碑，有些心惊肉跳，孽海花已经死了？那么，刚才他看到的青衣又是谁？莫非是……鬼？他的后背心一阵发凉！那赖皮三看到的又是什么？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他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对于鬼神之说本无所信。短暂的惊亳之后，他又推想，难道这是杀手的一个陷阱？杀手在跟自己捉迷藏，莫非是……调虎离山！
他心中一紧，料想侯入将也在危险中，却大气不敢出一口，如果杀手还在这里，他稍一露声响，便有性命之虞！他想起了之前在上海时的事儿，调虎离山，这可是凶手管用的伎俩。糟糕了，候入将他——
孙铭堂一咬牙，顾不得许多，他匍匐着没入了荒草之中。借着荒草的掩护往外爬，走出了乱葬岗。
黑夜中，孙铭堂不断地奔跑着。星子十分暗淡，万籁寂静的夜晚让人无端端感到一股寒意。
刚走到吴家院门口，他便听到里面传来吴小兰害怕的惊呼声，吴家当家的呵斥声。他走进庭院里，吴家当家的持了煤油灯，站在墙头。吴小兰畏畏缩缩立在一边，地上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影——是[胡勇]。他还睁着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孙铭堂浑身一震，他怔怔地走过去，在吴家两口子惊诧的目光中，蹲下身子，伸手一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