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国王的一步步带有试探意味的询问，萨莱曼思虑缜密，见坑就躲，生怕因为自己表态不够精确而连累了海然王子的前程。
国王虽然表现得轻松随意，但是萨莱曼心里特别很清楚，国王对海然的综合考察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一环，那就是海然是否会像其他的贵族子弟那样，严重地依赖于巫师的支持。
国王曾经对于贵族子弟动辄占卜，凡事求神的习惯颇有不满，他虽然深信神灵的告诫与启示，但却一直在寻找一种微妙的平衡。
尤其是神圣王国建立以后，国王通过全面掌握王国权力，尽量减少求神问卜的事项，来摆脱巫师对于国家事务的影响。
几年下来，他就彻底改变了巫师在政权中的主导地位，也因此让以萨莱曼为首的巫师集团产生了畏惧之心，因为他们意识到，由神的旨意来领导人类的时代已经走到了尽头。
神圣王国的建立清晰地描绘了一个图景，那就是“人类之王”开始通过塑造权威，来建立自上而下的统治，神灵的旨意虽然依旧重要，但是其地位已经被动摇。
国王用实际行动告诉萨莱曼，不跟从国王的步伐，就会被排斥和废黜，世俗力量的崛起，势必导致宗教势力的衰退。
当国王问道，海然王子会向萨莱曼请教什么问题时，萨莱曼显得波澜不惊，慢慢地回忆道：“海然王子对星象最感兴趣，但他请教的问题，大多跟历史和自然有关。”
“他对星象感兴趣？通过观星来测凶吉么？”
“不，海然王子感兴趣的方面，是星象的位置和形状，他觉得很有意思，甚至还会学着画星象图。”
“噢……这样啊。”国王点了点头，继续沿着铺满落叶的小径往门外走。“海然既然对这些感兴趣，就请你好好教他！”
“是，陛下，我一定竭尽全力。”
国王和萨莱曼交谈了一段时间才离开，临走时看起来比较满意，不像来时那样忧郁凝重。
等国王的车队刚离开祭祀院的门口，萨莱曼才突然坐到地上，脸色发白，嘴唇发紫，不停地冒汗。
牧野葳急忙叫人将萨莱曼扶起，往他的居所走去，走了没多长时间，萨莱曼就开始呕吐，差点连肠子都翻出来，一股浓烈的酒肉腥味飘得到处都是。
原来萨莱曼得知国王要来，早就吃了很多肉垫底，为了加足状态，又在请神的时候大量饮用烈酒，他坚持着等国王走了以后才松懈下来，也是够拼的。
听说，后来萨莱曼被牧野葳扶回去休息，在家里躺了两天才缓过劲儿来。
自从国王回到通天城以后就经常四处走动，他会去神圣军团的兵营看海然参加训练，也会去总督府看望海力思，还不时去执政院和总务府了解情况，这么密集的行动实属罕见。
有人一直在关注着国王的动向，并且会及时向他的主人汇报这些情况，所有的信息都会被汇总到王后的领班侍从墨瑞那里。
一天傍晚，从总督府出来的海然王子骑马来到了温泉宫，接到王后的口信，晚上他们母子将一起去国王圣殿和国王共进晚餐。
劳碌了一天的海然见到王后的时候，王后又在那里抹眼泪。
海然非常细心，看到王后流眼泪就急忙跑上前安慰道：“母亲，您又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有，没有……你看我，真是的，等会儿还要去见你的父王，让你担心了。”
“母亲，是我做的不够好吗？又让你伤心了。”海然坐在王后身边，给她递上了手帕，表情显得有些自责。
王后擦了擦眼泪看着海然说道：“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坚持训练呢？”
“有啊，我听母亲的话坚持去兵营训练，这段时间从来没有间断过。”
“那就好，那就好！”
“母亲，您最近是不是又做什么怪梦了？”海然语气坚定地说道：“母亲不要担心，九川龙将军和北谷霆将军都说我进步了很多，我有信心保护你，将来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好孩子……”王后拉着海然的手说道：“只要你成长得越来越强大，我才能安心，你父王也会高兴的。”
“我明白……父王现在经常去看我，他也给了我很大的鼓励，母亲，我感觉现在更有力量了，我一定会做的更好。”
“你父王，最近都对你说些什么呢？”
海然抬起头想了半天，回忆着最近的一幕幕说道：“他就是鼓励我要更加努力，坚持下去，大概就是这样。”
王后听得非常认真，她接着问道：“你父王最近有没有提过，海力思的事情，或者，关于总督府的什么特别的问题？”
“没有什么特别的，他只是偶尔会问我，去总督府学到了些什么，然后我就把我想过的问题和父王分享一下。”
王后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像是有意着重提醒似的说道：“有的话该说则说，有的则需要咽到心里去，永远不能说，你千万要记住。”
“是……母亲，我知道。”
王后的这句叮嘱，几乎已经变成了海然的说话指南，可是他还没有完全明白，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在国王面前，要做到有所保留，要有选择地回答问题。
他懵懂地望着王后带着泪花，却异常冷静明亮的眼睛，他总感觉那眼神里有一种令人畏惧的光芒。
……
为了能接近荒山深处的神庙，并且防止荒地女巫扰乱这个探索过程，苒婆想到了一个办法，通过仪式来帮助安途进入神庙。
可是这个仪式至少需要两名女巫一起布阵才能完成，无奈之下，青焰只好去求助怨妇森林中居住的女巫繁。
他自己骑了一匹马，又牵了另外一匹马，这是给女巫繁准备的，由于见识过女巫繁的风骚和魅惑，他可不想和女巫繁骑一匹马回来，况且那样的话，马也承受不了这样的长途奔波。
青焰不敢浪费时间，他快马加鞭越过荒山南部的丘陵地带，又沿着西边灰熊谷的边缘，经过几天的跋涉才来到怨妇森林附近。
深秋的怨妇森林里偶尔传出几声红斑角鹿们孤独的叫声，也能看到三五成群的红斑角鹿们在远处停留小憩。
林中树叶已经掉光，干树杈伸向天际，落着一些饥饿的小鸟，平添了几分萧索荒凉的气氛，一些胆小的木灵偶尔爬在树杈上，看着青焰从树下走过，有的还很好奇地跟在他的身后。
青焰即使换上了棉袍，披上了斗篷，可还是感觉到有些寒意，在冷清僻静的林中始终难寻女巫繁的小木屋，也看不到烟气和篝火，无奈只好横穿怨妇森林，去寻找女巫繁的踪迹。
经过一天的探寻，依然毫无头绪，青焰怀疑女巫繁是不是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临近日落，他才放弃寻找，在一处开阔的地方点起篝火，煮了一些糙米干肉粥。
吃过饭以后，他用召唤兽印记标记了一个木灵，命令它守在两匹马旁边，方便遇到危险时，木灵能帮忙叫醒自己。
青焰非常沮丧，连日来一直奔走在路上，到了怨妇森林，却找不到女巫繁的踪影，又失望又疲惫，召唤完木灵倒头就睡。
深夜时分，寒气逼人。
睡梦中的青焰几度被梦魇所困，似乎怨妇森林真的被诅咒了，无法让人踏实地过夜。
青焰梦到一个黑影频频在周围游荡，每次将要靠近自己身边的时候又突然消失了，真让人心烦意乱。
就这样在睡梦中被折腾了半宿，青焰突然感觉那个黑影终于朝自己靠近了，奇怪，木灵怎么不过来叫醒自己呢？
黑影来到了他的身后，青焰虽然什么都知道，但就是醒不过来，他只感觉有一个东西铺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那黑影就立在自己身后，他拼命想大喊一声，可惜怎么也喊不出来。
又过了一阵，他好像觉得后背不再有寒意，也逐渐醒了过来，刚要回头，却被身后站着的黑影吓得叫了出来：“哎我去！”
青焰突然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身上盖着一条毛毯，身后站着的不是妖魔鬼怪，正是女巫繁。
只不过，他瞬间觉得，这个女巫繁怎么看起来如此陌生？他回头看了看魔杖，发现宝石没有任何反应，奇怪了。
青焰转过身来，急忙从地上站起，恭敬地行了个礼问候道：“繁……”他想到之前女巫繁曾告诉自己要称呼“繁姐”，于是马上微笑着说：“繁姐……好久不见。”
眼前的女巫繁，阴沉着脸，没有一丝笑意，在篝火中显得冷酷无情，瞪了青焰一眼说道：“繁姐？没大没小，活腻了？”
啊？什么情况？青焰一脸问号，摸不着头脑，怎么回事？不认识我了么？才过了几个月，就忘了我么？
青焰急忙谨慎地试探道：“您……是女巫繁么？”
“是啊，怎么了？”女巫繁依然目光凌厉，表情冷峻。
“您……还认识我吗？”
“你糊涂了？几个月前你不是还来找过我么？”女巫繁又瞪了青焰一眼，然后挪步到篝火前面，慢慢盘着腿坐在地上，随手拿起几根木头扔到篝火里面。
“怎么？灵苋花瓣不够用，又来要么？”
青焰都傻了，心想我的天，这位女巫是怎么回事儿？明明就是我之前见到的那个人，而且也知道我的情况，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