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刻好了,巫秋灯拿给贺古看,小篆体,很好看。
“我们去锁在那个铁链子上吧!”巫秋灯拉他过去,郑重其事的把同心锁锁在了铁链子上。小桥上的好几条铁链子上都锁满了这样的同心锁,贺古从来没见过这样小女儿态的巫秋灯,没想到平时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的她也跟寻常女孩子差不多,喜欢弄这些小玩意儿。
他拨弄着铁链子上的同心锁微笑着问:“你要是喜欢,这个周末我们去天都峰,那里才是正儿八经的。”
巫秋灯低着头不吭声,周末,他们还有周末么?
她用力地笑笑:“好,到时候我们去。”
爱情桥这个饭店里有几个特色菜,名字起的很有文艺范,但是却看不懂。比如有一道菜,鸡蛋壳里塞着糯米和咸蛋黄,鸭蛋壳里塞着瘦肉,一盘子端上来全是圆圆的蛋,取名叫做近在咫尺远在天涯,贺古用筷子戳戳那些蛋:“名字起的什么意思?”他抬头问端菜上来的老板,但是老板完全不看他,反而饶有兴致地和巫秋灯攀谈:“我看你特别眼熟,你知道你长得像谁?你特别像那个演小龙女的刘亦菲,气质一模一样,不过你比她更漂亮一些。”
简直是赤裸裸的追求,贺古的脸色沉了下来,巫秋灯赶在他发怒之前赶紧岔开话题:“为什么这些蛋叫这个名字?”
老板低头看看盘子:“很好解释啊,有些东西虽然呆在一起,但是永远不相通,比如这些,鸡蛋就是鸡蛋,鸭蛋就是鸭蛋。”
老板的解释让巫秋灯相当郁闷,心情也低落了不少,连贺古都觉得他有所指,不过好在老板送完菜就下去了,贺古推推那个盘子:“不如换个地方吧,奇奇怪怪的菜取这些奇奇怪怪的菜名,鸡蛋本来就是鸡蛋,鸭蛋本来就是鸭蛋,干嘛要放在一起?”
世界上不相通的东西多了,不只是鸡蛋和鸭蛋,包括人,也许就是没办法在一起。
今天巫秋灯破例喝了一点点酒,她没什么酒量,只一杯红酒下肚就有些微醺了,她把玻璃杯贴在有点烫的脸颊上,吃吃笑。
透过红酒杯看贺古,他美好的让任何一个妖魔鬼怪心驰神往,更多的时候,巫秋灯宁愿他平凡一点,是一个普通人,这样他就不会被杨梅这样死缠烂打,也不会有牛鼻子老道穷追不舍用尽了办法,所以说,人平庸一点还有平庸的好处。
很少看巫秋灯这个样子,她好像有点醉了,贺古担心地摸摸她的脸颊:“醉了么,我打电话给老刘,接我们回去吧!”
“不要,现在才下午,我还有地方要去。”
“我们可以改天去,你现在已经醉了。”
“没醉,我的酒量好得很,师父师娘在的时候,过节的时候师娘会给我们喝她酿的米酒,特别特别好喝,我们坐在一张桌子上,泓邺和泓棉都在,我们六个人好幸福。”巫秋灯真的醉了,她趴在桌子上,人一醉就爱回忆,她这副样子让贺古格外怜爱。
“泓邺和泓棉是谁?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我们的师弟,师娘师傅的两个儿子,那时候他们都在,每天吃饭都有好多人。”巫秋灯的眼睛里盛满了盈盈的泪光,在她的瞳孔里似乎能看到一张木桌,围坐着六个人,多年前的巫秋灯很幸福。
“秋灯。”贺古的声音柔柔地在她的耳边响着:“你是不是想要一个家了?”
“家?”她勉强抬起头来:“我和黄莺的不是家吗?”
“不全是,你应该还要有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家,比如我们。”
家这个字离巫秋灯太遥远了,她现在最大的奢望就是把黄莺换回来,还原到原来她们两个人的家她就已经很满足了,至于贺古,只是她的一个很遥远的很短暂的一个梦而已,今天再做几个小时,很快就要及时醒来了。
后来,吃完饭巫秋灯和贺古去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那里有一大片苜蓿田,贺古从来不知道苜蓿也会开花,他甚至没有见过这种植物,老远看起来紫色的一大片还以为是薰衣草。
贺古赞叹着:“真是好漂亮,看了一眼这辈子也忘不了。”
巫秋灯靠着一棵大树微笑着看他:“真的忘不了?你说有记忆是好事情还是坏事情?”
“当然是好事情。”他奇怪地撩她被风吹乱的长发:“今天你怎么了,总是提记忆的事,怎么,有这方面的困扰吗?”
“是呀。”她的裙裾在风中飘荡着,像一面小小的旗帜:“怕你把我忘了。”
“傻瓜。”他把她的脑袋抱在胸口:“我怎么会把你忘掉了?就算有一天我忘了自己也不会忘了你?是怎么了,今天特别没有安全感?”
贺古的怀抱里好温暖,巫秋灯不知道自己后不后悔,如果当初她没有义无反顾地投入进来,那她以后会不会像今天这样痛苦,不是说没有得到的喜悦就没有失去的悲伤么?
苜蓿田里传来阵阵花香,他们相拥着眺望着远方,贺古说:“你想要一个怎么样的婚礼?”
她颤动了一下,现在这个话题并不适宜,她靠在他的胸前不说话,贺古又捏捏她的手,指尖微凉,记得第一次握巫秋灯的手,就这般凉凉的,但不是冰凉的,仿佛吃了一颗薄荷糖,凉凉的很舒服。
“你喜欢是盛大的婚礼,还是只有我们俩的?”
这句话立刻触动了巫秋灯,她在他的怀里跳起来:“对了,我们可以今天结婚,对,就今天!”
“什么?”他吓了一跳:“你说真的?”
“对,你看,蓝天,白云,紫色的苜蓿花还有绿色的田,多美。”巫秋灯突然兴奋起来,她指着前方的苜蓿田对他说。
“是的,是很美,可是。”贺古迟疑地看着她手指的方向:“我们什么都没有啊,结婚不是要领证登记吗?就这样怎么结?又不是过家家。”
“那些形式可以以后再说,结婚不需要那么多人,我们两个就行了。”借着酒劲巫秋灯勾着贺古的脖子:“我们结婚吧,好不好?”
贺古无奈地看着巫秋灯,原来醉酒的她是这样的,一杯葡萄酒而已,就醉成了这样,不过酒醉的巫秋灯是可爱的,至少像个接地气的小女孩一样。
“秋灯。”他伏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放心,我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所有人都祝福我们,不必这么委屈,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完全能够做主,不管我父母支持也好,不支持也好,要你的人是我。”
她埋在他的领窝里笑:“我不介意,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介意。”
风一吹过来,苜蓿花的香味就扑面而来,这么美的春天,贺古觉得他快要融化在巫秋灯的柔情里了。
不远处有个姑娘站在一棵树底下凝神的注视着他们,一眨都不眨的,看到他们相拥也不回避,贺古对巫秋灯说:“你看,世界上就有孤单的人,这么美的景色也只有一个人。”
巫秋灯回头去看,那个姑娘长发飘飘,明眸皓齿,穿着浅黄色的连衣裙就像花心中娇嫩的花蕊,姑娘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这么美好的年龄。
巫秋灯轻轻叹了口气,贺古问她:“为什么要叹气?”
“啊, “她说:“叹她只有一个人,不像我们有两个人。”她不能说,那个姑娘是缢死在她站的那棵树上的吊死鬼,她只能徘徊在这里不能离去,还好她今天没有给贺古看到她吊在树上的样子,不然,贺古一定会追问,为什么他有时候能见鬼,有时候却不能。
鬼肯定是能见鬼,这是毋庸置疑的。
姑娘总是站着不离去,贺古被她的目光弄的有些不安,他笑着对巫秋灯说:“是不是我们的甜蜜碍着别人了?我们换一个地方?”
太阳要落山了,巫秋灯点点头,和贺古双双走过姑娘的身边,她也真会找地方,选择这么美的地方自杀,如果被别人知道了也不会有情侣在这里约会了。
贺古与姑娘擦肩而过,姑娘突然喊住他:“嗨,你!”
贺古惊奇地停住了脚步:“你叫我?”
姑娘点头,目光深沉:“别忘了。”
“什么?”贺古不明白的。
“别忘了你不该忘的,哪怕所有人都要你忘掉,你也别忘记。”
“什么?”贺古莫名其妙,这个姑娘在和他说话吗,为什么他一句都听不懂?
姑娘背过身去:“别忘了。”然后她就再也不说话了,她的长发在风中飘荡着,贺古转头问巫秋灯:“你听得懂她说的话吗?”
巫秋灯摇摇头:“我不懂。”她何尝不懂?但是这姑娘似乎什么都知道?巫秋灯认识她吗?似乎是不认识的,但她说的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没有再深究,对于贺古来说,没什么比和巫秋灯单独相处的事情更好的了,而对于巫秋灯来说,时间已经不多了。
天边的红云往地平线上压下来,美的让人舍不得呼吸,可是他们刚刚走到大路边,那红云就变成了红褐色,马上就要消失了。
美丽的东西消失的都那么快,眼泪突然从巫秋灯的眼中狂飙而出,毫无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