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长生深深地看了陆无衣一眼,陆无衣坦坦荡荡地与他对视,而樊长生却并没有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期待的感情。
可是哪怕陆无衣对他的感情无关风月,这份情谊也让樊长生动容!
“大恩不言谢。”樊长生笑道:“无衣若日后有用得着长生的地方尽管开口,长生与左贤王府无有不应!”
陆无衣闻言抿了抿唇:“我帮你并非有所图。”
“我知道,却不能就这样白白承了你的情。”樊长生取下自己的私章交到陆无衣手上:“拿着这枚印章,我在北陆的势力可任凭你调遣。”
褚英闻言震惊地看着樊长生,乖乖!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以左贤王现在如日中天的势头,将来很有可能就是北陆的大君!而身为左贤王世子的樊长生,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任储君!这个承诺许出去,他就不怕日后生变?!
陆无衣拧起眉毛要将印章退回去,他帮樊长生并非怀着某种目的。
“既然人家给了,小无衣你就收下吧!北陆左贤王世子的命,值这个价钱。”薛韬看了樊长生一眼慢慢悠悠地说道。
北狐在一旁笑眯眯地接道:“薛先生说得对!无衣你就收下吧!”
樊长生轻轻拍了拍陆无衣的手:“收下吧!用与不用就当是留个纪念。”
陆无衣这才将掌心的印章缓缓收入掌心。
薛韬为樊长生把了把脉,片刻后皱起眉,看着樊长生半晌不语。北狐也知道情况不会乐观,樊长生直接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在座也没有外人,薛先生但说无妨。”
“你这是先天不足,胎里带出的毛病,虽然这么多年一直小心养着但到底是伤了根基……”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虽然薛涛没有言明但在座的都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你们去过药王谷了吧?”
樊长生点点头:“想来薛先生已经猜到了我此行来东陆的目的。”
褚英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陆无衣抿唇不语。
薛韬只道:“人心难测,只怕你找到的人未必肯帮你。”
褚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打哑迷,急得抓耳挠腮!
樊长生却笑了笑:“总归要试一试的。不赌一把又怎么知道是赢是输?”
最后薛韬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莹白的玉瓶交给樊长生:“这个给你以防万一吧!”
樊长生双手接过:“多谢薛先生!”
北狐惊得倒吸一口冷气!缓了缓才郑重道:“先生大恩北狐没齿难忘!”
陆无衣见到那个玉瓶时表情趋于凝重,“???”而褚英则听得一头雾水。
薛韬摆了摆手道:“小无衣,如今人也看过了,老夫还有事在身就此别过!”
陆无衣道:“我送先生。”
樊长生与北狐亦道:“恭送先生。”
一出门褚英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先生你们到底打的什么哑迷?我怎么一句没听懂?”
薛韬和陆无衣各有所思谁都没理他。
出关的时候薛韬才对陆无衣道:“小无衣,这是他的命数。以他当年的情况,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往后是生、是死,全看天意了。”
陆无衣凝眉不语。
褚英急得抓耳挠腮:“先生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迷啊?!”
陆无衣抿了抿唇道:“他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薛韬叹了口气道:“寻亲。至亲之人以血换血方有一线生机。也只是一线而已。”
褚英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啥?啥意思?”
“即便是至亲之人也仍有可能失败。”薛韬看向陆无衣,有些惋惜,难得能有一个让他这么上心的人,只可惜注定走不长远。
褚英终于回过味儿来,这是樊长生命不久矣的意思么?!寻亲……难道樊长生要寻的是南陵公主?!
“八九不离十。”薛韬的话坐实了褚英的猜想。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他就说为什么南陵公主要费那么大劲儿,要他们从北陆边境到东陆一路万里迢迢护送樊长生到京城。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过一个北陆王爷是怎么和一个东陆公主扯上关系的?
薛韬看出了褚英的疑惑,解释道:“多年以前阿勒斯曾在东陆当过质子。”
那时候左贤王还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否则也不会沦落到去当质子的地步。
南陵公主正在豆蔻年华,养在深闺之中。
一个是风度翩翩的异国美少年,一个是天真烂漫的深闺公主,两个同龄人擦出些火花什么的也再正常不过了。只不过难得善终罢了!
后来时逢战乱,西陆来犯,阿勒斯重回北陆,不久之后南陵公主也嫁给了现在的丞相谢迁。
薛韬想了想补充道:“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
其实薛韬所提供的信息并不多,可是褚英却已经从这只言片语中脑补出了数十万字虐恋情深的话本!
情节简直不要太跌宕起伏!当年的事知情者不多,可这些年来谢相和南陵公主相敬如宾却是有目共睹的!两人成亲多年无所出也是有目共睹的!谢相宁肯膝下无人也不纳妾也是有目共睹的!
思及此处,推己及人褚英不仅为素未蒙面的谢相掬一把同情的泪水!想当年谁不艳慕谢相娶了东陆双姝之一的南陵公主?可是谁又知晓这背后的心酸?!
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褚英这厢脑补的兴高采烈、颇有些不能自拔,薛韬撇了这傻孩子一眼,暗道小崽子可长点儿心吧!没瞅见你们家将军脸色都变了么?
“你说,他可能是南陵公主的孩子?”从薛韬透漏口风起,陆无衣握着缰绳的手骤然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身下的战马嘶鸣一声扬起前蹄,猝然落下扬起一片尘埃。
褚英回神,愕然地望着一脸黑云压城的陆无衣,鲜少见他如此震怒!
或许是褚英愕然的表情提醒了他,陆无衣缓缓松了缰绳,安抚地拍了拍胯下正委屈地喷着鼻子的坐骑,眉目间的阴霾尽掩:“乖,没事了!”
没错是“掩”,而不是“扫”。褚英看得分明,他只是将这份阴郁和怒气更深地掩盖起来了而已,并没有消散。却不知他的阴郁和怒气从何而来。
“无衣……”褚英踌躇着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陆无衣却已经收拾好了心绪:“先生就此别过。”
薛韬是知道那些陈年往事的,他安慰道:“以前的事毕竟都过去了,她没有再提过,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
这里的“她”指的是陆无衣的母亲,陆无衣颔首:“我明白。”
薛韬知道很多事情多说无益,便不再多说。
“山高水长,望君珍重。”
“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