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叶痛得蜷缩在地上，血染红了衣裳，他捂着胸口的手也被染红，在苍白之下越发触目惊心。叶倾顾不得跟端木樊明怄气，连忙过去看青年的情况，立刻从乾坤镯里找出了上药来，“你没事儿吧？”
若叶紧紧咬着牙，声音都虚弱得很，还说：“没事。”
叶倾帮他躺平，刚想要用短剑割开他的衣服，就听若叶一声闷哼，嘴巴里涌出血来，浑身抖筛子一样颤抖了起来，脸色毫无血色。
“剑……咳咳……短剑……”
叶倾连忙把短剑给移开，心中也是疑惑，难道是短剑里蕴含的灵气将他又伤到了吗？但明明上一次替谢恒割开衣裳时又没问题。不顾可能是因为，若叶的半魔血统太少，承受不住。
“用我的剑吧。”端木樊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主动帮忙。
叶倾没好气道：“终于知道找错目标了？”
“那个……抱歉。”端木樊明脸色僵硬，原本就面无表情的人，僵硬起来竟然有一些呆滞，他咳嗽了一声：“我不知道你是城主请回来的铸剑师。刚刚城主传音，才告诉了我。”
“哦？他这么跟你说的？”
“嗯。”
“还说了什么？”
端木樊明呃了一声，说道：“就这些了。”
叶倾轻哼了一声，端木樊明不能理解到她的潜意思，以为她还在愤怒他的愚蠢，有些低声下气地说道：“那个……叶倾姑娘，真的很抱歉。但，但是我……”
“但你的怀疑，都是因为我不说实话，对不对？”
端木樊明被噎住了，蹲在那里像一尊风化的石像，
乾坤镯里存放了不少灵药，还有凡人用的普通药，正好也能给若叶用一下。
叶倾给若叶的伤口洒上了药，后者又是一声闷哼。端木樊明也冷哼了一声，声音中的轻蔑之意不言而喻。叶倾抬起眼睛看了端木樊明一眼，后者面无表情得非常茫然。
“你身上的半魔血统很多吗？”叶倾突然开口问道，一边用绷带给若叶包扎伤口，“为什么东城的人，看不起西城的？血统多少，不都是一样的半魔吗？”
若叶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覆落下来，轻轻颤动着，像是蝴蝶振翅一般。他的相貌只是清秀，笑容腼腆，是一个简单的好人，让人心生好感。此时虚弱地躺在地上，满身是血，让人不由叹息。
“这怎么能一样？”端木樊明理所应当地说道：“西城的人懦弱、得过且过、需要被保护，我们东城可不是这孬种样。”
端木樊明对叶倾的态度好了许多，但是对西城的城民们，却没个好气，语气中动辄流露出轻蔑来。
“你的半魔血统高一些，所以天降大任于斯，若你的半魔血统弱了，不是也一样吗？”叶倾说：“每个人想要的东西不一样，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了。”
“如果真的有种的话，选择成为更高血统的半魔也能做到！安于现状，呵，说白了就是懦弱无能。”
叶倾不想和这个钻牛角尖的人多争辩了，她在若叶身上打了一个结，给了端木樊明一个眼色：“刚那奸细是你放走的，干活吧，把若叶带去医馆看看。”
端木樊明板着脸将若叶扶了起来，就大步往前走。
“端木大人，你出过城吗？”叶倾问道。
“负责西城的治安，鲜少外出。”
“如果你到过城外就知道，每个人各司其职，老百姓过自己的小日子，而保护百姓和都城、抵御半魔，则是侍卫和修仙者在做。”叶倾戳破了他的掩饰，直接反问：“你觉得那些百姓懦弱吗？”
“你们……”若叶见两人争辩不休也没有办法，想要调解一下，声音又太虚弱，被两个人说话的声音给淹没了去。
“还有我，我并非修仙者也并非半魔，但我依然能做到许多他们做不到的事情。那你觉得我又懦弱吗？”
“这不一样。”端木樊明感觉被她绕进去了，但想要辩驳又不知道从哪个方面入手。“你是铸剑师。”
“噢，我比很多半魔、或者能修仙的铸剑师还厉害，这又怎么说？”
“……”
端木樊明抿着唇，目视前方。叶倾刚想要乘胜追击，就见他额角落下了一滴汗来，当即没忍住，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个端木樊明跟谢恒不一样，好对付多了。后者虽然嘴上说不过她，但会用强势的态度让她退却，更不会更改自己的意志。端木樊明就是只纸老虎，虽然看着精干聪明，实际上却是个一根筋。
“叶倾姑娘，虽然你是个很好的铸剑师，沧溟城的座上宾，但我不想跟你说话了！端木樊明冷冷说道：“除了强词夺理你还会说什么？城外是城外，这里是城内，自然有这里的规矩。”
“……”
叶倾冷哼了一声，目不斜视。若叶夹在两人中间，别提有多难受了，他甚至以为两个人把他给遗忘了。
东城和西城的交界处，像是一道严明的分界线。一边灯火通明，一边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一边是夜色中的暖色，一边是冰冷暗沉。医馆就位于这个交界处，里面点了灯，两边的椅子上等候着几个人。
医馆里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和药味，夹杂到一起，叶倾不太喜欢这种胃口，不由皱了皱眉头。她进来本就想立刻叫大夫的，紧张的气氛和场景却让她住了口，只好扶着若叶先到椅子上歇着。
药童和大夫都非常忙碌，时不时就要擦擦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旁边等候的人，都是一身黑衣，除非衣衫破裂，否则真还看不出受了多重的伤。只是从那苍白的脸色，还有散发出的血腥味能识出一二。
叶倾看不出来，端木樊明却哼了一声，说道：“这些都是东城的人，受了重伤也一声不吭。”
若叶躺着中箭，努力直起腰杆来，但因为拉扯到了伤口，连连倒吸冷气。
“你别听他的。”叶倾说：“要不是他拦着我，你也不会受伤，还有脸说风凉话。”
端木樊明又僵硬了，硬邦邦地站在那里，化作雕像。好一会儿，才硬邦邦挤出一句话来：“城主已经派人去查那个奸细了。”
就在这时，从里面的屋子里抬了出来一个担架，上面是一个血肉模糊的……姑且说是人，胳膊腿都是残缺的。原本静候看病的人都站起了身来，目送担架上的人离开，等到消失到了视线尽头，才重新坐回椅子上。
“这是怎么回事？”叶倾忍不住问道。
“那是……半魔仪式……咳咳。”若叶说了几个字就忍不住咳嗽，咳嗽又牵动伤口，顿时又疼得是撕心裂肺。
“等你伤好了再告诉我吧。”
端木樊明在旁边，冷飕飕的说道：“我说过了，许多人为了沧溟城，甘愿提升半魔血统，想要成为守卫沧溟城、抵御外敌的纯粹半魔。他们就会主动请求半魔仪式，也就是跟魔物融合。”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刚刚那个，是半魔仪式失败的人。”
“很容易失败吗？”
“一半的机会吧。成功的不少，失败的也不多。但如果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了，西城会越来越热闹吧？呵，终究人满为患。”端木樊明阴阳怪气，歧视西城人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了。
“你有这样的想法，归根结底，是因为你羡慕那种普通的生活。”叶倾淡淡说道。
“我羡慕？”
“要不你告诉我，等有一天，沧溟城的所有人都能够出城生活，和凡人相安无事。那时候你想要做什么？”
“……”
两人各持己见，争执不下，端木樊明的脸色很臭，板着脸哼了一声。若叶看了看两人，心里默默叹气，仰靠在椅背上说不出话来。
这时，排队终于到了，大夫走过来给若叶看了一下伤，一看却吓了一大跳，眉头顿时紧紧皱起。“这个伤有些不对劲。”
端木樊明说：“这伤不重啊。”
叶倾：“怎么不对劲了？”随即说道：“可能是我短剑的缘故，里面有一些灵力，也许伤到他了。”
这句话一出，医馆中的人齐刷刷抬起头来，阴测测地盯着叶倾，有一些人的手已经扣上兵器了。
端木樊明见此头痛得很，这叶倾还不如跟以前一样说谎呢，怎么这时候这么诚实？他连忙摆摆手解释：“误会，误会，这个姑娘是城主请回来的铸剑师。”
大夫问道：“可否一观短剑？”
叶倾说：“你看伤就可以了。”
大夫又给若叶仔细看了看，望闻问切，把了一下脉细细检查了一番，这才察觉了出来，神色更是凝重了。
“听着，他的伤势有两股气息，其中一个就是灵力，非常少。但另一气息就很浓了，我怀疑是嗜血派的人。”
大夫话音刚落，医馆里所有人都站起了身来，包括等待看病的一些半魔。其中两个人，拿了绷带随意颤了两圈，就往外冲去。
端木樊明的脸色很难看，黑如锅底，他终于知道被自己放过的是什么人了。
若叶惊呆了：“李、李正明是西城的城民，怎、怎么会变成了……嗜血派？”
“也许真正的李正明早就不存在了，你看到那个是嗜血派的伪装而已。”叶倾安慰道：“不过不用担心，城主已经派人去处理这件事了。这个奸细很快就会被找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