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博远像早知道昕然要说这番话，语气稀松平常：“你对我什么态度，是你的事，你要做的，就是管好自己，别惹我。”
两人陷入沉默。
他的话，他的声音，都透着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漠。
昕然想，也许这人，原本就生性凉薄。
上午十点有课，昕然心里惦记着，睡到七点半就醒了。
于博远不在房间里，昕然洗了个澡，换身衣服下楼。
餐厅除了于博远和父母，又多了两个陌生面孔。
“见你睡得香，没叫你，饿了吧？”于博远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示意她过来坐。
假模假式。昕然发现他真能装，在别人面前，对自己体贴殷勤，单独相处时，又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昕然挤出个笑脸跟餐桌上的长辈打招呼：“爸，妈。”
于尚荣哼了一声，看她一眼，继续吃东西。傅丽萍眼珠子也不移一下，像是压根没看见她。
“大哥大嫂，这是昕然。”于博远介绍起对面坐着的一男一女，“昕然，这是我大哥大嫂。”
“大哥大嫂，早上好。”昕然脸上保持笑容。
大哥于博宏点点头：“你好。”他打了个招呼便不再说话，眼神却总是漫不经心往昕然身上瞟。
“原来你就昕然呀，真漂亮。”大嫂高月乔笑着夸道。
昕然暗自思忖，这一桌人，看上去似乎就大嫂最单纯。
老头子脸上看不出喜怒，老太太一脸刁钻刻薄相，大哥不怀好意的眼神让她极不舒服，丈夫这个人前人后大变脸的演技派更不用说，只有大嫂，笑容没心没肺，目光简单纯净。
吃完饭，昕然跟大家告辞，说要去学校上课。
一直沉默的傅丽萍终于把目光定在她脸上，问：“你还在上学？”
这个儿媳妇出现得太突然，她还没时间调查，一听说要回学校，本就不高兴的脸拉得更长。
于博远替昕然解释：“她在星大上学，大二了。”
傅丽萍狠狠剜了小儿子一眼，目光似乎在骂——你看看自己娶了个什么东西？
“我也有事，顺便送她过去，先走了啊。”于博远拉着昕然往门口走。
昕然忙不跌跟大家道别，除了大嫂，没人搭理她。
上车，于博远吩咐司机先去星大。
昕然收到一条微信。
“两天没回学校，去哪了？”杜洋问。
那晚在金水滩，杜洋不知不觉离开了，过后昕然心绪乱作一团，竟也忘了联络他。
于博远坐得离自己很近，昕然不敢让他看到自己跟别的男人联系，忙把手机收起来，若无其事看窗外。
车停在星大B校区侧门口，昕然下车，穿过一条林荫路回寝室取书。
走到寝室楼下，看见了杜洋的身影。
他穿着灰色T恤黑色运动裤，头发剃成板寸。
昕然才发现他比以前瘦了，但胳膊上的肌肉依然清晰可见，整个人看上去健朗有力。
杜洋看见昕然，扔掉手里的烟，朝她走去：“我去你家，她们说你没回来。”
“上范嘉彤那住了两天。”昕然搬出闺蜜当借口。范嘉彤虽然跟她同寝，但自己在校外租了间小屋，很少回宿舍。
杜洋神情轻松了些，说：“侧门那条街新开了家饺子馆，尝尝？”
昕然摇头：“吃过了。”
说完，她看见了杜洋手臂上的伤。
伤口发紫，像是被棍棒打过。
“你又打架去了？”昕然皱眉，想起去金水滩那晚他突然消失。
仔细打量，发现他另一条胳膊有道七八厘米的破皮口子，似乎被利器刮过，但伤得不深，伤口已经结痂。
那晚八成去打架了。昕然了解杜洋，他不会无缘无故一声不吭就走开。
“那天咱不是在金水滩嘛，然后一哥们儿突然打电话来——”
杜洋话还没说完，被昕然打断。
“来找你打架，然后你去了，然后被抓派出所了，再然后你妹把你保出来了，对不对？”
昕然冷冷说道，目光扫过他那张俊秀的脸。
“好歹心疼心疼你妹，她比你小，还成天替你cao心。”昕然说着，气呼呼往寝室楼走。
杜洋拦在她前面，她往左走，他就往左挪，她往右走，他就往右挪，不让她进寝室楼。
“谁说我不心疼她？小丫头片子从小吃穿上学，不都是我累死累活赚钱供着？”杜洋张开双臂，嬉皮笑脸挡着她，“好了好了，真是最后一次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让条子逮着。”
昕然白他一眼：“一边儿去，待会有课，我回去拿书。”
杜洋让开路：“那我在cao场等你啊，下课一起吃饭。”
刚要进寝室楼，昕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望着杜洋，欲言又止。
“快去拿书，别迟到了。”杜洋挥手催促。
“杜洋。”昕然叫了一声，走回他身边，微微仰起头，认真看着他的脸，“以后别来找我了。”
“嗯？”杜洋像是没听清。
“以后别来找我了。”昕然重复一次。
“啊？”杜洋像是没听懂。
“我说，以后，别来找我了。”
这话说完，昕然眼角抽动了下，但她没哭，连眼圈都没红。
其实杜洋第一遍就听清了，第二遍也听懂了。
他楞在原地，开始回想从派出所出来后，立马打电话到昕然寝室，室友说她两天没回来。他又去了她家，依然没找到她。
昕然已经绕过杜洋走开。
他转身疾步追上去，拉住她手腕。
“别拉拉扯扯！”昕然回身，怎么也甩不开他的手。
“简昕然，出什么事你跟我说，我他妈豁出命都要帮到底！”杜洋吼道。
昕然愣了愣，发现认识这么多年，这好像是杜洋头一次吼她。
她低下头，犹豫片刻，抬头看着杜洋，声音淡漠：“我谈恋爱了，不想跟别的男生过多来往。”
总该给人一个理由不是？有些话早说早好。
自己喜欢杜洋吗？当然不。两个人算是青梅竹马，但始终平平淡淡，关系处于友情范围之内。
杜洋喜欢自己吗？反正从来没听他表白过。
他有他的生活，抽烟，喝酒，打架，混日子。即使没有于博远，昕然也不会把他当作考虑发展的对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