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七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窍穴中艮土之气行将干涸,双臂如同灌了铅,铁棒重逾千斤可是铺天盖地的冰刀雪剑也变得越来越稀疏,莫非对方也逼近极限了?
他努力抬起头,颈椎咯咯直响,像生锈的铁门枢,让他失落的是,原因并非如他所料,而是因为方圆数里内的冰雪消耗殆尽,对方才不得不放缓攻势。
有这片刻的空隙也就够了,魏十七催动体内仅存的元气,拼着接连被冰雪击中,翻身滚落到干涸的沸泉中。
苗子收起妖术,张口把妖丹吞入腹中,挪动脚步朝沸泉走去,脚步像踩在棉花堆里,有些踉跄。还没看到魏十七的身影,心中腾起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忙不迭往后退去,眼前忽然一暗,一个高大的人影从沸泉下腾空扑出,呲牙咧嘴咀嚼着什么东西,鲜血滴滴答答,染红了衣襟,却见他将右臂奋力一挥,一根乌溜溜的铁棒脱手飞出,直冲自己心口撞来。
时间分成了快慢两段,头脑告诉自己,她有一百种一千种法子避开这雷霆一击,可身体却慢了不止一拍,根本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铁棒越飞越近。之前的妖术耗费了太多的体力和元气,避是避不过去了,苗子眼中厉芒闪动,额头上睁开第三只眼,突然口一张,妖丹电射而出,在铁棒末端重重一击,又倏地收回,仍咽入腹中。
第三只眼疲倦地合上,隐没在额头中,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天旋地转,翻江倒海,她分明感觉到,妖丹表面裂开了数道细纹,一时间痛心不已。
铁棒被妖丹一击,以数倍的速度倒飞回去,魏十七根本来不及反应,胸口一疼,已被铁棒贯穿,留下一个前后通透的窟窿。铁棒去势不竭,飞出很远才落在了岩石上,发出“咣当”一声轻响。
魏十七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与这个夺舍的三眼妖物相比,接天岭那些猎物温顺得像童话里的小兔子小刺猬,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控制,仰天摔倒在沸泉中,血流如注。他伤在右胸,肺叶被铁棒穿透,连连咳嗽,口鼻中喷出血来,若是铁棒再偏数寸,捅碎了心脏,再强横的体修也修复不了。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吃妖丹的亏了,好在妖丹没有入体,只是硬伤,不像上一次在雪窟洞中那么凶险。
魏十七急忙从蓬莱袋里掏出美人蟒的血肉,塞进口里胡乱咀嚼几下,挺着脖子吞下肚。无移时,一股股热流在体内涌动,血肉化作淳厚的艮土之气,缓缓修复着受伤的身躯,血流渐止,伤口长出肉芽,蠕动着填满了窟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他需要时间恢复。
凌乱的脚步声渐渐逼近,魏十七仰头望去,只见那干瘦的女子站在高处,衣袂飘飘,长发飘飘,脸上布满了皱纹,仿佛在短短一瞬间衰老了几十岁。喷出妖丹作搏命一击,对她而言,也是最后的手段了。
“还没死吗?”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缥缈,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魏十七挣扎着爬起来,“你的情况也不妙吧?”
“呵呵呵”苗子笑了几声沉默下来,过了片刻才道,“你不是剑修,你是体修,说说看,是那个门派的?”
“仙都门下弟子,试炼弟子。”魏十七乐得跟她啰嗦几句,多拖延一些时间。
苗子哼了一声,记起多年前那段不愉快的旧事,奚鹄子留下的剑伤,至今没有痊愈。“又是仙都门下不过也好,十三四个都杀过了,再添上你一个,到了阴曹地府也不寂寞!”
她强撑着身体跳下沸泉,摇摇晃晃立足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魏十七眼前一亮,看到了一线生机,当即催动元气,双足一蹬跳出沸泉,如奔马般一溜烟逃了出去。苗子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迅速远去,恨得牙根直痒痒,一屁股坐倒在地,突然“嘿嘿”笑了起来。
魏十七奔出一二十丈,看到铁棒斜插在石缝里,顺手一拎收入剑囊中,头也不回冲入密林中,左兜右转,消失了踪影。
翻过数个山头,魏十七放慢脚步,右胸的伤口愈合了大半,隐隐作痛,他找了个枯朽的树洞歇息了片刻,待体力稍一恢复,即刻动身,朝天都峰奔去。
那妖物沉睡了三十年,显然伤势未愈,身体虚弱,急需补充血食,他的首选必然是天都峰下的试炼弟子,只有尽快通知师门长辈出手,才能避免惨祸再次发生。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