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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长恨(五)

“丞相,您还有什么话说?”

看着咆哮的姬朝光,何青整个人似乎都苍老了许多,背都佝偻了起来,默默的拱了拱手道:“一切但凭陛下处置、”

也不想让别人代笔了,姬朝光自己提起笔写好一封圣旨直接就扔给了何青,以不容反驳的语气道:”发出去!“

何青步履蹒跚的走出御书房,杨关一路相送,当看着将圣旨的一切步骤都准备好,传旨太监也到位了,杨关安排好护卫的御林军后就看着垂垂老矣的何青道:”老大人,王爷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青凄凉的道:”因为他累了,他不想亲眼看到大周倾覆,可他一不想做那所谓的‘清君侧’,二不想叛出大周,那么自找死路就是最好的了。“

”可王爷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一条死路?难道不知道名声的可贵吗?“

”这条路不是王爷能选择的,而是咱们至高无上的陛下和世家逼迫的。鲁王倒了,今后的大周,谁还能力挽狂澜?累了,老夫也累了。“说完这些,何青默默的走出了宫城。

看着走远的老丞相,杨关默然,看着落日的余晖心头一片悲凉。

此时的姬超云也站在自己的座舰的甲板上看着落日的余晖,这天边的晚霞真美,可惜和朝霞一样,都只存在那么短短一刻。

雷辅躺在驿站的床上休息,看着身边的那个黄绫包裹真的不想去碰一下,作为宫里的老人在太上皇驾崩后就再也得不到新皇的崇信。当然,这也和雷辅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如果说太监给人的感觉是阴柔加阴狠的话,雷辅反而很像个纯正的爷们,不过这种性格也使得雷辅在新皇面前一点都不吃香。也正因为太过刚直,雷辅也就从总管太监逐渐变成了一个边缘人物。不过雷辅也乐得如此,因为他发现先皇在时本来内功中消失的龌鹾事又全都回来了。但现在看着身边的这个黄绫包裹,雷辅却对老丞相腹诽不已。如果说何青是外廷姬超云最有力的支持者,那么雷辅就是内廷中姬超云最有力的支持者,可惜的是随着先皇的驾崩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

“王爷,老奴知道您绝不会反,可您为什么要落下这么一句口实啊?”再次抚摸着黄绫包裹,想起先皇的恩宠,雷辅不禁泪流满面。

就算雷辅再怎么不情愿,可一切都无能为力。看着眼前那壮观的水寨,还有寨中正训练的热火朝天的大周水军,雷辅真心觉得这一趟自己真的不该来。但他也知道为什么老丞相何青会选自己来,很简单,希望他有些事装做看不到。但雷辅只有苦笑,有些事他确实可以装做看不到,但问题是鲁王会不会配合的问题。对于这个从小看到大的王爷雷辅比任何人都清楚,要他叛国出逃比杀了他还难。

“圣旨到!鲁王姬超云接旨!”就算再怎么不情愿,雷辅还是喊出了这句话。

“终于来了吗。”姬超云淡淡的笑道,在前天得知王妃一行人已经顺利的进入邑国后,姬超云紧绷的心就彻底的放下了,“排开香案,请天使来孤座舰宣旨!”

一步步的走上姬超云的座舰,雷辅觉得自己的脚步是如此的沉重,当站到香案后的那一刻,看着平静的拜倒在地山呼万岁的姬超云,雷辅有一种转身就跑的冲动。雷辅想哭,他真的想哭,他不懂姬超云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说京师里发生的事姬超云不知道的话那就是天方夜谭。 捧着圣旨,雷辅都不知道是怎么念完的,念完最后一句话后,雷辅看着下面愤怒的想要撕了他的众将却没有任何害怕,因为他巴不得这样做,这样一来姬超云不反也得反了。

但让雷辅失望了,姬超云只不过一个动作就让想要冲上来的众将不敢妄动,然后静静的拜倒:“臣,领旨,谢恩。”

在姬超云结果圣旨的那一刻,早就看姬超云各种不顺眼的王真立即跳了出来翘着兰花指颐指气使道:“来人·,将这不忠不义的乱臣贼子拿下!”

没有人动,哪怕是雷辅带来的御林军都没有动,看着这一幕王真先是愕然,然后一种恐惧笼上心头。没去看那蹦跶的小人,姬超云对着雷辅淡淡的道:“雷公公,孤还有些事没办完,让孤办完再上路可好?”

“一切按王爷的意思办。”雷辅很快就听出了姬超云的话外之意,看着边上的王真已经像是在看死人一样。

看着走过来杀机森然的姬超云,王真终于害怕了,但仍然壮着胆翘着兰花指道:“反贼,你要干嘛?来人,快来人将这个反贼拿下。”

没有人动,所有人看着王真的眼神就是看死人,随手拿起一把切肉小刀,姬超云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残忍的微笑:“孤,忍你很久了。”然后左手抓住王真,右手直接一刀捅进王真的心窝,一刀、一刀、一刀……

将小刀丢进滔滔的湖水中,溅起一小片的浪花,一抹小小的血晕扩散开来。姬超云站在舰首眺望了远方一会儿,然后转身看着雷辅道:“雷公公,当年多承您的照顾,和孤吃一顿酒吧。”

听闻此言,雷辅的泪酒流了下来,先帝去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和他说话了。擦擦眼睛雷辅拱手道:“王爷有令,老奴怎能不陪。”

一张小案,一壶老酒,几碟小菜。姬超云和雷辅分坐两边,推杯换盏了几次,聊着当年的事尤其是姬超云小时候的趣事,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晚霞再度布满了天边。

“王爷,您为什么要这样做?”雷辅就差没说出您赶紧走这样的话了。

姬超云没有说话,半晌后才看着晚霞道:”雷公公,孤的身后事就交给你了,给孤一个火葬吧,骨灰就撒入这瀚云泽。“

”王爷!?“雷辅大惊的站起来,这才发现姬超云的面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潮红色。

制止了雷辅喊郎中的举动,姬超云笑笑道:”这就是孤的命。“

说完,一缕鲜血从姬超云的嘴角流下,嘴唇动了动却再也没有说什么话,姬超云的眼睛慢慢合上了。端着酒的右手猛的垂了下去,头也歪了下来,一代大周名将,鲁王姬超云服毒自杀。就在这当晚,天降大雨,远在大周京师的老丞相何青似乎心有所感,也默默的在三尺白绫上结束了一生。

当姬超云的骨灰撒入瀚云泽三天后,军心士气尽丧的大周水师被大齐水师攻破水寨,愤于朝廷的不公,姬超云亲手训练的最精锐的十三万水军尽数投降,不降的则被大齐王朝攻灭。可以说,大周王朝再也拿不出一支可以和大齐王朝抗衡的水师了,也不知道姬超云泉下有知,到底会作何感想。

丹心只为国,群丑弊事多。

回天终无力,忠骨埋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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