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然开朗的瞬间,有种五味陈杂的唏嘘之感。
也许我出现在楚王府确实是一个意外,但默许我的所作所为却从来不是突发奇想的闹剧。赵德芳之所以纵容我,是因为他想保全一条无辜的生命。只有燕氏主动以证人的身份供出赵炜,才有可能戴罪立功为她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他是在以最自然的方式避免连带伤害。然而,假如燕氏执迷不悟,他当然也不会放任。如今赵炜、王氏、燕氏,三人已然齐聚在楚王府,摆在燕氏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自首投诚,要么便是作为从犯被一并拿下。所以昨天李琰才会出现在赵家别院外,才会这么一直不远不近地跟进着。赵德芳不会允许高孝珩他们对燕氏下手,而此刻,如若燕氏当真去杀赵炜,除了被当场缉拿恐怕也不会有第二种结果。毕竟悬崖勒马迷途知返不易,审讯一个阶下囚的方法却有千千万。贤王殿下不愧是贤王殿下,打从一开始他决定对赵炜动手,便是尽在掌握。他只是想让这件事解决得尽量不要太难看罢了。而我却还不自量力地搅在其中跳来跳去,自以为可以扮演那个一鸣惊人力挽狂澜的角色。
“你要去就去吧。王爷给过你机会了。”
我失落地跌坐在桌边,努力克制着双手的颤抖,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燕氏讶异地盯住我,静静看了片刻,转身推开房门。
门板转动的“吱呀”声尚未落地,她便被早已守在门前的人挡了回来。
李琰一步跨进屋来,劈手便夺下燕氏怀中抱着的孩子扔向我。我下意识双手抱住,待抬头去看,只见燕氏已然被他反缚了双手按在地上。
“如果你真的不在乎这个孩子的命运,事了以后,王爷会给你一笔钱,随你爱去哪里如何支配,这个孩子王府会另寻好人家收养,免他孤苦伶仃。该你做的事,就算你不愿意,王府也有的是办法让你就范。但你作为母亲,假如还有一星半点天性,不想要你的亲生儿子受父母牵累幼小横死,你可要想清楚了。”
燕氏猛烈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似放弃了,渐渐平静下来。
孩子大约感知到紧张得气氛,见母亲被压倒在地动弹不得,“哇哇”大哭起来。
我手忙脚乱差点把这大胖小子摔地上。
“你们让我再抱一抱孩子……”燕氏将脸埋在地上,呜咽着恳求。
我犹豫不决地看李琰一眼。
李琰冲我点点头,缓缓松开按住燕氏的手。
于是我蹲身凑过去,将孩子递在她面前。
就在我靠近她的刹那,她忽然暴起,屈臂就想勒我脖子。
我本能推她一把,顿觉掌心一烫,回神时已将她击飞出去。
燕氏显然没料到我竟能一掌将她推开,神色大震,闪身就想往窗外跳,被李琰一把扼住。
“何必呢。”
李琰轻叹一声。
“你们放我走,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我的那把钥匙也给你们,只要你们放我和孩子走!”燕氏眼中露出哀求颜色,泪都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她殷切地望向我,“妹妹,我原来不知道你内力如此深厚,否则又怎么敢对你造次。是我轻慢了你,求你不要和我计较。那钥匙我贴身藏在怀里,你摸出来就知道我没骗你们。”
她说得万分恳切,那模样就像只簌簌发抖的弱小动物,瞧在眼里可怜极了。
怀里的孩子还在放声嚎啕。我无可奈何,只好上前去燕氏怀里摸钥匙。
然而我手指才刚碰到她前襟,别说钥匙了,连大小都还没摸出个数——虽然我并不想摸出这个大小,就听燕氏红唇轻启,发出“卟”的细微声响,一枚乌黑小钉已衔在她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