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弼①请缘江防人每交代之际，必集历阳②。于是大列旗帜，营幕被野。陈③人以为大兵至，悉发国中士马。既知防人交代，其众复散。后以为常，不复设备。及此，弼以大军济江，陈人弗之觉也。袭取南徐州，拔之，执其刺史黄恪。军令严肃，秋毫不犯，有军士于民间沽酒者，弼立斩之。进屯蒋山之白土岗④，陈将鲁达、周智安、任蛮奴、田瑞、樊毅、孔范、萧摩诃等以劲兵拒战。田瑞先犯弼军，弼击走之。鲁达等相继递进，弼军屡却。弼揣知其矫，士卒且惰，于是督厉将士，殊死战，遂击走之。麾下开府员明擒摩诃至，弼命左右牵斩之。摩诃颜色自若，弼释而礼之。从北掖门⑤而入。时韩擒虎⑥已执陈叔宝⑦，弼至，呼叔宝视之。叔宝惶惧流汗，股栗再拜。弼谓之曰：“小国之君，当大国卿，拜，礼也。入朝不失作归命侯⑧，无劳恐惧。”既而弼恚恨不能获叔宝，功在韩擒之后，于是与擒相讠句，挺刃而出。上闻弼有功，大悦，下诏褒扬，语在韩擒传。晋王⑨从弼先期决战，违军命，于是以弼属吏⑩。上驿召之，及见，迎劳曰：“克定三吴，公之功也。”命坐御坐，赐物八千段，加位上柱国，进爵宋国公，真食襄邑三千户，加以宝剑、宝带、金瓮、金盘各一，并雉尾扇、曲盖、杂采二千段，女乐两部，又赐陈叔宝妹为妾。拜右领军大将军，寻转右武侯大将军。
《隋书·贺若弼传》
【注释】
①弼：指贺若弼，隋文帝器重的大臣，慷慨骁勇，兼通文武，隋文帝杨坚大举伐陈，以他为行军总管，以功封大将军等职，后被隋炀帝忌杀。
②历阳：地名，在今江苏境内。
③陈：南朝最后一个朝代陈朝。
④“进屯”句：屯，驻军。蒋山，即今南京市紫金山。白土岗，当是紫金山附近的一个小地名。
⑤北掖门：陈皇宫宫门。
⑥韩擒虎：隋大将，此次伐陈时为先锋，功劳最著。
⑦陈叔宝：陈朝末代皇帝，史称陈后主（公元583—589年在位）。
⑧归命侯：归顺的诸侯。归命，归顺。
⑨晋王：指隋炀帝杨广，为太子前被封为晋王。
⑩“于是”句：意谓把贺若弼交付执法的官吏。
三吴：地名，指江浙吴兴一带。
襄邑：今河南睢县。
“并雉尾”句：曲盖，仪仗队用的曲柄伞。杂采：有彩色之丝帛等。
女乐：歌舞伎乐。
【译文】
此前，贺若弼令沿长江防守的军队在替代换班之际，都到历阳集中。于是大摆旌旗，军营帷幕遍布原野。陈国人以为是大部队来了，几乎出动国内所有人马以防备。后来知道是防卫人马换班，聚集的军队又散开了。后来陈人对此习以为常，不再作防守准备。到这次大举伐陈的时候，贺若弼率大军渡过长江，陈国人竟没有发觉。隋军突然袭取南徐州，抓着了刺史黄恪。隋军号令严明整肃，秋毫无犯，士兵在百姓中间私自买酒喝的，贺若弼立即斩首示众。隋军进而驻扎到南京钟山的白土岗，陈国将领鲁达、周智安、任蛮奴、田瑞、樊毅、孔范、萧摩诃等人以强劲之兵加以拒守抗击。田瑞军队先行攻击隋军，贺若弼部队打败并驱走他们。鲁达等人部队相继进击，贺若弼的军队截截败退。贺若弼猜到陈军此时骄横，士兵懈怠，于是勉励督促将士，率领士兵奋力死战，于是击走了陈军。贺若弼部下开府员明捉到陈将萧摩诃，贺若弼命令左右军士立即处斩。摩诃脸色不改，镇定自若，贺若弼于是解开捆缚释放他，并且对他以礼相待。贺军从北掖门进入陈朝宫廷。此时隋将韩擒虎已抓获了陈后主陈叔宝，贺若弼赶到，叫陈叔宝过来并仔细地审视他。陈叔宝惶恐流汗，两腿发战，跪在地上再三拜谢。贺若弼对他说：“小国君主，相当大国的公卿，跪拜，这是礼节。入隋朝后还可以作归顺的诸侯，不必如此恐惧。”然后，贺若弼很是恼恨没有抓着陈叔宝，功劳落在韩擒虎之后，于是与韩擒虎相互诟骂，挺拔着刀剑而走出来。隋文帝杨坚听说贺若弼有大功劳，很高兴，下令进行褒扬，晋王杨广认为贺若弼在约定的时间前进行决战，违犯军令，因此把贺若弼抓起来交付执法官吏处置。隋文帝派传递公文的驿使把贺若弼召来，到相见时，文帝欢迎和慰劳他说：“平定三吴之地，是你的功劳呀。”叫贺若弼坐上皇上的御座，赐给他财物8000段，进位为上柱国，加爵为宋国公，以襄邑3000户为食邑，加上宝剑、宝带、金瓮各一件，雉尾扇、曲柄伞、彩色布帛之物2000段，歌舞乐伎两部，又把陈叔宝妹妹赐给他作妾。拜他为右领军大将军，不久转为右武侯大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