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张乐陈宴席,汴帅自佐飨,出珍币侑劝。武皇酒酣,戏诸侍妓,与汴帅握手,叙破贼事以为乐②。汴帅素忌武皇,乃与其将杨彦洪密谋窃发,彦洪于巷陌连车树栅,以扼奔窜之路。时武皇之从官皆醉,俄而伏兵窃发,来攻传舍③。武皇方大醉,噪声动地,从官十余人捍贼。侍人郭景铢灭烛扶武皇,以茵幕裹之,匿于床下,以水洒面,徐白:“汴帅谋害司空④!”武皇方张目而起,引弓抗贼。有顷,烟火四合,复大雨震电,武皇得从者薛铁山、贺回鹘等数人而去。雨水如澍,不辨人物,随电光登尉氏门,缒城而出,得还本营。
《旧五代史·唐书·武皇本圮上》
【注释】
①唐末,在镇压农民起义中壮大起来了两股军阀队伍,一为盘据在汴州(今河南开封)的朱温,一为盘后在河东(今山西)的李克用。两军联合镇压黄巢起义军之后路过汴州时,朱温设宴招待李克用,妄图乘机谋杀他,于是揭开了“梁晋争雄四十年”的序幕。
②破贼事:指镇压农民起义的侮蔑之言。
③传舍:古时供官府行人休止的处所。
④司空:唐僖宗乾符五年(公元878年),李克用受封为检校工部尚书。
【译文】
唐僖宗中和四年(公元884年)五月某夜,朱温张乐设舞,大摆宴席,并亲自把盏劝酒,拿出珍宝钱币赠赏助兴。李克用喝得酒酣耳热,跟一些侍女歌妓调笑,又与朱温四手相握,追述镇压起义军的往事以取乐。朱温历来忌惮李克用,于是便与部将杨彦洪私下里策划暗中行事。杨彦洪在城内外交通要道上设立栅栏,用以扼断李克用的回窜之路。当时,李克用的随从官兵都喝得大醉,不一会儿,暗中埋伏的梁兵突然起事,来攻打李克用的留宿之处。李克用正大醉不醒,来攻的梁兵喊声雷动,他的十几名跟从正在拒敌拼杀。侍奉李克用的郭景铢吹灭蜡烛,扶起克用,用草席幕幔把他卷裹起来,藏在床下,用凉水洒到他的脸上,一字一顿地喊:“朱温要谋害您!”李克用这才睁开眼睛爬了起来,拉弓射箭抗击梁兵。过一会儿,(梁兵放起火来),烟火冲天,四面包围了传舍。(正在无耐之际),忽然电光雷声骤起,大雨倾盆,李克用才与随从薛铁山、贺回鹘等几个人得以逃出传舍。这时,雨水如瓢泼,对面辨不清人物,(李克用等)乘着雷电闪光,爬上尉氏门,从城墙上用绳索溜下去,才逃回自己的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