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尔谨见来人年轻英俊,仪表堂堂,如同当年吕布一般。他虽身无铠甲,但却难掩其英雄气概。勒尔谨色厉内荏地大声说道:“来者是何方土匪?拿着好日子不过,偏要闯阎王殿找死!”
徐玉川高声说道:“淫贼勒尔谨,休要佯装糊涂。小爷就是你悬赏千两的徐玉川。老贼,你身为国家一品重臣,整天锦衣玉食,身边美女如云,中国四大美女式的姑娘,包括外国洋妞都被你玩过了,你尚不知足,不但霸占部下之妻,而且还抢掠穷人家的姑娘,你羞也不羞?你身为总督与王亶望等人狼狈为奸,同流合污,假借赈灾之名大肆鲸吞百姓的血汗;你兼任巡抚却装聋作哑,既不巡,也不抚!王亶望驮走一百零八驮属于甘肃百姓的血汗钱,难道你双眼瞎了?百姓怨声载道,怒气冲天,难道你耳朵聋了?他若不分一半赈灾银给你,你能让他‘肥水东流’?朝廷派王廷赞前来调查甘肃捐监案,又被你们拉下水,同流合污。你们吃着朝廷的俸禄,又吸百姓的血汗;你们下压黎民,上欺君王,哪一条不是死罪?甘肃近几年哀鸿遍野,饿殍遍地,你身为甘肃百姓的父母官,良心安在?倘若朝廷追查下来,你难辞其咎。你罪大恶极,恶贯满盈,还不一头从马上滚下来栽死,以谢甘肃百姓!如其不然,本人代表全省百姓将你一刀劈死于马下,为千万个冻饿生死的百姓报仇!”
徐玉川越骂越激动,越骂声越高,他的话恰似一篇讨敌檄文,义军闻之个个义愤填膺,斗志昂扬;守城的百姓闻知,明白了义军造反的道理,大都悄悄溜走;官军闻之,有的再也不愿拼命。再看勒尔谨听了徐玉川的一席叫骂,气得七窍生烟,不寒而栗。他原想一个草寇知道什么?不料这小子对官场这么熟悉,连老子搞什么女人他都清楚。他煽风点火,罪不容赦,为今之计,只有一枪刺死他,才能消我心头之恨。否则,让他成了气候,说不定再弄出个“李自成”来,问题可就大了。想到这里,他命士兵擂鼓,催马冲了过来。徐玉川再不说话,舞动大刀,杀了过来。两马相交,刀枪并举,战作一团。
你来我往,未上三回合,勒尔谨知道遇上了劲敌。他想自己年迈,身体虚弱,久战必定吃亏,不如速用“回马枪”杀了对方。徐玉川心中挂念白牡丹,利在速战,心想我应该用“拖刀计”杀了此贼。这两招都是败中求胜的绝招,两马一错,徐玉川假装败了,向东败走;勒尔谨也假装败了,向西败走。二人各跑出一箭之地,都不见对方来追,心里均觉得好笑。两边士兵都不知自家主帅在玩什么花招,心里纳闷,继续擂鼓。
二人又圈马来战,战不两合,徐玉川故意卖个破绽,露出胸膛,勒尔谨乘机一枪刺去,挑开了对方的前襟,露出了白森森的肚皮。徐玉川“吓得”仓皇逃命,勒尔谨精神大振,哪里肯舍,官兵更是呐喊助威。看看赶上,徐玉川突然转身,一刀向对方头部砍来,勒尔谨知道不妙,身子躲闪不过,就拿虎头枪硬接,只听“咔”的一声,徐玉川刀沉力猛,竟然将虎头枪砍为两截。勒尔谨手里只拿着半截枪杆,吓得魂不附体,拨马惶惶逃命。徐玉川飞马追赶,眼看勒尔谨就要逃进城去,他立即取出流星锤,一锤击去,正中勒尔谨后心。结果,护心镜被击得粉碎,勒尔谨口吐鲜血,逃进城去。韦雄急忙前来抵挡。徐玉川杀得性起,挥刀来劈韦雄。两刀相遇,寒光闪闪,未战三合,韦雄一时心慌,徐玉川一个连环刀将韦雄的大刀震落在地。韦雄见势不妙,拨马就逃。韩威、马三保见主帅得胜,一齐掩杀过来。城头上清兵在王廷赞的指挥下,大炮齐发,羽矢如雨。徐玉川得胜收兵。
总督勒尔谨大败而归,谁还再敢出战。徐玉川派人连天在城下叫骂,王廷赞让高挂免战牌。
勒尔谨受伤回城,心情沉重。因为年轻时有个道人曾为他卜得一卦说:
金枪平天下,飞黄又腾达;
持枪保平安,枪断早回家。
他原来以为自己武艺高强,所向无敌。这条铜杆虎头枪怎么会断呢?现在却被一个草寇斩断,此乃不祥之兆呀!他心中烦闷,再也不敢隐瞒敌情,便赶快让马师爷修书,一面向朝廷上表告急,请求援兵;一面向鲁土司下命令,让鲁璠马上带骑兵解围。这时军医将熬好的药端上来,勒尔谨急忙喝药治伤。
鲁璠从金川得胜回兵,得知徐玉川造反的消息,心中非常高兴。他感到这是自己登台表演、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于是一回连城,就马上整顿军队,加强训练。
鲁璠一面在四百名虎贲军的基础上,又扩招一百人,补齐五百人的建制;一面让鲁剑和周江岳抓紧时间,在十天之内组建起二千步兵,马上投入训练。
原来土司规定,辖区内百姓和平时期种地,若遇战争,每个十八岁至四十五岁身体健康的男丁都要服兵役,并且自备战马。届时经过土司选拔,凡精壮汉子都必须披挂上阵,然后论功行赏。
虽说农民当兵是早就有规定的,而且立了功也有封赏发财的机会,但是谁家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壮男去当兵,倘若死了,或者残了,一家人一辈子也难翻身。所以一听土司征兵,辖区内便哭声阵阵,凄凄楚楚。战争是要死人的,这一点谁都清楚。历史上在土司辖区内留下的孤儿寡妇就很多。
有个王石匠,他的儿子王志也在征兵之列。王志从小患病,是个药罐子。石匠花大价钱给儿子治病,那痨病竟然慢慢好了。如今孩子已经长成一个二十岁的棒小伙子,却又赶上当兵,所以王石匠两口子忧心忡忡,寝食不安。他们想找个兵油子顶替,可没有那么多钱咋办?儿子却说:“爹,大丈夫志在四方,就让我上战场打一仗有何不可?说不定还能立大功,求个封赏呢!”王石匠赶快说:“孩子,你不知道。当年你二爷、三爷都怀着这样的心情上战场。他们作战勇敢都立了功,但是还没有等到战争结束就都命丧黄泉。最后,剩下你爷爷为王家传宗接代。现在你我都是单传,你若在战场上有个闪失,那王家就断子绝孙了,就是立了战功又有何用?”父亲的一席话打动了儿子,他决定不去当兵,就出点子说:“听说当兵不要残疾人,爹,你干脆砸断我的一条腿,我就不上战场了。”王石匠的老婆一听马上反对,但石匠一言不发,闷头抽烟。想来想去,觉得这也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于是他让老伴回房做饭,让儿子又腿趴在地上。他颤抖着双手将一块大石头举过头顶,可是怎么也砸不下去。儿子在地上说:“爹,放心砸只要你两手一松,问题就解决了。”此时老伴正好从厨房内走出,看到老头子的举动吃惊地失声大喊:“他爹,你要干什么?”石匠吓得手一哆嗦,石头掉了下来。只听儿子惨叫一声,他的右腿已经鲜血淋漓。一家人哭作一团,赶快请郎中包扎。说是刚才选石料,雕琢一尊石狮子,不小心被石头砸断了腿。石匠之子就这样变成了瘸子,躲过了一次征兵。
除了在农村征兵外,土司下令暂时关闭狐狸沟煤矿。给所有的矿工全部发给刀枪,编为军队,日夜操练。矿工们对扣‘仗并不害怕,因为矿井下危机四伏,几乎天天伤人,对死尸也已经司空见惯。战争莫过于受伤、死人而已,更何况出兵打仗每天工钱照发,还有肉吃,更有灿烂的阳光每天照在身上。因此矿工们斗志昂扬,每天在周江岳的带领下练习武术。
种地的农民却不然,他们本来就有安定的日子可过,谁还愿意去当兵打仗,可土司军令如山,谁敢顽抗,于是大操场上一片混乱,一片呜咽:有妻子哭送丈夫的,有父母哭送儿子的,只有从外地来的兵油子们到处乱窜,忙着招揽“替身”生意。有个七十岁的老太太,抱住鲁剑的腿又哭又闹。原来他家三代单传,儿子被征兵,她要求用三间堂屋换兵油子替儿子去当兵。鲁剑本想一脚踢开,但又不忍心,立刻唤过一个身强力壮的兵油子,在大操场和老太太签了替身文书。兵油子高兴地获得了三间堂屋,老太太悲切地领回了儿子。
不到十天,鲁土司已经征了两千多民兵,再加上由矿工组成的百十名掘子军,共两千一百人天天在操场上训练。正在此时,勒尔谨的命令下来了。鲁璠不想马上出兵,就以自己在军事上属西宁府管辖为由,复信说让总督最好将命令下到西宁府为好,以免引起误会。
勒尔谨看到回文,知道鲁璠耍花招,但他的理由充分,只好又派人飞马将文书送到西宁府。同时在心里骂鲁土司拥兵自重,不识好歹,看我以后如何收拾你。
鲁璠在练兵场看到新组建的步兵服装杂乱,武器各异,有的蓬头垢面,有的拖拖拉拉提不起精神来,真是丢尽了土司的脸面。正在此时,鲁贵、鲁西飞马从京城赶来,不但向他汇报了圣上阅兵的情况及阿桂元帅的交代,并交割了皇上亲批的五万两赏银。鲁璠心中高兴地说:“我们的每匹马卖了五百两银子事小,关键是皇上知道了我鲁璠的能耐。”于是,他下令给每个土兵做一套崭新的黑色军服,胸前用白线绣一个“土”字。将近几次总督赏赐的兵器每人发上一件,组成长枪队、大刀队、弓箭队、掘子军队。他还让给每个土兵剃了头、刮了脸,梳洗好辫子。为了鼓舞士气,他还给每个兵丁的家里给了二两银子。
几天之内土司步兵焕然一新,个个精神抖擞。一色的白凉帽顶上红缨闪闪,一色的黑衣黑靴威武英俊。鲁璠乐得心花怒放,他不但要让勒尔谨瞧瞧自己的威风,而且还要在阿桂面前表现表现。鲁璠手持木棍,站在高台上大声道:“你们这些粗汉子、莽汉子、愣汉子,虽无武术,但有的是力气。你们不要怕死,刀尖往往找的是胆小鬼,越是拼命,越是死不了。即就是死了,本土司一定会抚养好你们的家人,绝不让他们受苦。今天我教你们一套棍法,你们谁认真练,谁就会离死神远一点。武谚云:‘月棍、年刀、久练的枪。’也就是说木棍不长不短,无刃无刺,灵活好练。”说着,他双手握棍,一招一式,边说边教。下面黑压压的步兵全学着他的样子操练。鲁璠舞了几个棍花,接着说:“第一招:握端远击,兼枪带棒。也就是说以棍作枪,按长枪的技法进行扎、戳。作棒用时按棒的技法大劈、大抡、大扫,这就是‘枪扎一条线,棍打一大片’的道理。”鲁璠边讲边示范,步兵们跟着乱哄哄地舞棍,尽管土司辖区的青壮年平时就养成了习武的习惯,但是要做到整齐、合一还是难度不小。所以正式演练时有的还打着了身边的士兵。鲁璠摇了摇头低声说:“没办法,只好加紧练吧。”这时鲁剑跑上台对鲁璠耳语了几句,鲁璠把棍扔给周江岳说:“你看着让他们练习一百次,谁练不好就不准吃饭,不准睡觉。”说着跟鲁剑匆匆而去。
原来勒尔谨又派传令官催促鲁璠火速出兵,支援兰州。并且带来了西宁府同意出兵的文牒。鲁璠想,有了西宁府的军令,若再不出兵就是违犯军规,便决定先派骑兵出战。
翌日,鲁璠、鲁剑带领五百骑兵离开了连城。鲁达由于在金川战役中立了大功,这时已被提升为副千总,只见他骑在鲁璠赏他的宝马上,手握两个铜锤,威风凛凛。听说他要打仗,菊花特意走出深山,前来送行。鲁达看到了菊花,便跳下马,分开人群,看着热泪盈眶的菊花,激动得竟然说不出话来。他颤抖着用手接过亲人递过来的东西。鲁剑在马上看见了,心里酸溜溜的。忽然他在人群中看见了菊花的父亲,便对鲁璠说:“那老汉医道高明,曾疗好鲁达的创伤,若带人军中,必有大用。”鲁璠点头同意,鲁剑立刻派人将把郎中强行带人军中。菊花看到父亲被抓了“壮丁”,失声大哭。鲁达感到内疚,未来的岳丈来送自己,结果反而被裹人军中,这可怎么是好?鲁达大着胆子对鲁璠说:“指挥使,菊花与他父亲相依为命,现在大伯到了军营,菊花一人如何能在深山居住?”鲁瑶想了想说:“那就让菊花住到我府给夫人做伴吧。军中也确实需要良医。”这已是天大的面子了,鲁达再不好说什么。孙夫人便上前拉住了菊花的手。鲁达只好安慰菊花说:“我会照顾好大伯的,你跟夫人回去吧。”
骑兵已经出发,鲁达频频在马上向菊花招手。路两旁站满了妻送夫、母送子的人群。大通河两岸霎时出现了“车辚辚,马啸啸,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的真实场面。
这是一支参加过金川战役的骑兵,部队一过大通河便打马飞奔。一口气竟然跑了一百二十里。中午时刻,部队到达红城镇,人要吃饭,马要饮水。鲁璠下令休息。鲁璠将指挥部设在大佛寺内,其他士兵均在军帐中休息,并且吃饭后,就地待命,不得乱跑。鲁剑、鲁达均不解地问:“指挥使,救兵如救火,我们怎么不走了?”
鲁璠哈哈一笑说:“凡事要动脑子,俗话说:‘饥时一口,饱时一斗。’倘若今天就去兰州,轻易打败徐玉川,勒尔谨将不看重我们。先让徐玉川打得勒总督晕头转向,岌岌可危,在最要紧的关头我们突然降临,救他于十万火急之中,那时不但能显示出土司兵的价值,而且也让徐玉川先替我们出出恶气。”二人一听,茅塞顿开,心悦诚服,便跟随指挥使,参观大佛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