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着通道往前。
五六分钟，或者更长。
前方的光线在一点点暗下去，就像他从白天走向黑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通道两侧的书柜连接在了一起，变成了木色的墙壁，上面镶嵌着细密的条纹。墙壁向两侧延展开，就像打开的书页。
他从它们之间走了出来。
起初，他看不清楚什么。眼前是黑的，只望见高高低低房舍的轮廓。他觉得他在一座城市里面。鼻子里闻到空气，过于纯粹的空气，就像下过雨以后的样子。要等隔了一会儿，眼睛在昏暗里适应了，他才发现天空其实已经亮起来了，甚至可以看到东方初升的朝阳。现在是黎明，跟他之前进来的那次是一样的。但光线被挡住了——一座大楼巍峨得犹如通天巨塔，流线型的楼身犹如植物的茎叶向四面散开。这样的线条他再熟悉不过：佩奥特。但它要比那个世界里的那一座宏伟得多得多。从他此刻所在的角度，他看不到楼身的下半部分（他想起来，好像根本也还没有建造），所以，分裂开的四座楼看上去就像漂浮在城市上空的四座大小不一的浮岛，几乎覆盖住他头顶上的整片天空！
微弱的光线从浮岛间的空隙里折射进来。现在他能看到，他站在一条空荡荡的街道上，身前身后是一幢幢看起来很古怪的房子，他判断不出它们是用什么材料建造的，因为，互相堆垒起来的巨石般的一块一块什么形状都有，有的是笔直的一条，有的则方正地一横一竖底下还诡异地一钩钩上来，有的像是麻花似地打着卷，有的是浑圆的，或者天然地形成一个或两个半圆的门洞……就跟他在子弹壳上看到的花纹一样。
他忽然“啊”了一声。
他认出来它们是什么了。他早该认出来的。它们是符号，各种笔画、偏旁部首、字母、数字、标点……它们五颜六色，互相扭结、支撑，构成了一幢幢形态各异的建筑。放眼望去，似乎整个城市都是这样的。
他走进的是一座字符之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