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你工作这么久了，妈还从来没去看过你工作的地方。”
闻言，沈夏正在扣纽扣的手顿了顿。
李雪梅突然这么说，难道又是想劝她？
“妈，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我真的只是想去看看而已。”
李雪梅无奈地叹了一声气。
自己现在在女儿心目中的形象已经是这样了吗？
看着李雪梅这副模样，不像有假。
沈夏心中的疑虑这才消去。
“妈，我……”
沈夏突然生出一种负罪感。
“行了行了，怪我之前管你太多，你不相信我也是正常的。”
沈夏知道，李雪梅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心里多少是不高兴的。
“妈……”
沈夏凑到她身边，像颗牛皮糖一样粘到李雪梅身上，撒起娇来。
“您别生气啦，是我错了！我带您去公司好不好？”
“真的？”
李雪梅突然眼前一亮，脸上和心中的不悦都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真的真的！现在就走行不？”
其实她现在也想通了。
只要女儿开心，比什么都强。
何必用过去的网束缚住她的未来呢？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打好这一仗……”
坐在黑色轿车里的秦远望向窗外，轻轻一声叹。
“秦总，您要对小秦总有信心啊，怎么说虎父无犬子，您的儿子，自然也是极有能力的！”
秦远回过头，看着前方专心开车的男人，笑道：“要不是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了解你的脾气，肯定会觉得你是那种巴结奉承的人。”
“您懂我的。”
男人有些木讷地笑了笑。
从他二十多岁的时候，就一直跟着秦远，做司机，兼职助理。
很多秦远不好出面的事情，都是由他代办。
“你上次去……她们怎么样？”
“境况勉强算不错……”
“那我就放心了……”
秦远掏出一支烟，正准备点上。
男人从后视镜里看见，立刻出声阻止道：“秦总，您的身体……还是别抽了……”
秦远摆了摆手，示意他别管。
掏出火机，点燃了烟，凑到嘴边吸了一口。
他缓缓道：“也抽不了多久了……”
“秦总，您别这么说……”
于他而言，秦远就像是神一样的人物。
在他最穷困潦倒之际，是秦远不计较他学历不高，还曾经有过案底，给了他一份工作。
“这就是人的命，至于我，早就是个该死的人了。”
“您不打算告诉少爷吗？”
“知道了又能怎样，不过是白白增添他的烦恼罢了。”
秦远又是一阵叹息。
“可是，他迟早会知道的……”
“那迟一点也好啊，至少，让他熬过这段艰难的时光再说吧。”
男人还想再说什么，见秦远似乎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
车一路行驶着，沉默良久的秦远突然开口道：“不去墓园了，去公司。”
男人立刻领会，并调转方向，朝公司驶去。
“小子，公司的未来，就靠你了。”
秦远在心中默默念着。
半小时后，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秦氏集团大厦门口。
秦远抬头，望着大大的秦氏集团四个字，心中感慨不已。
想当年，秦氏集团还不是个集团，不过是一家小小的设计公司。
在他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他遇到了温振。
温振是一个颇有能力的人，精于公司运作，在他的努力下，公司恢复了生机。
后来，温振向他举荐了沈毅。
那时候的沈毅，不过是个大学刚毕业的设计专业学生。
秦远第一次见他，只觉得他是个虚有其表，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
自视甚高，太过清高。
“你叫什么名字？”
“沈毅。”
“我为什么要雇用你？”
“因为我能让你的公司在五年之内成为全国最大的设计公司！”
那人说这话时，满是自信，就像是一轮熠熠生辉的旭日。
那时候的秦远，早已见惯世事污浊。
这样一股清流，于他而言，是新鲜的。
也许是被他这番言辞说服，秦远没有再多问别的。
自那日起，他们三个，还有手底下十几个员工，一点一点的打拼，才有了今日的秦氏集团。
“秦总……秦总……”
男人叫了好几声，秦远才回过神来，道：“上去吧。”
两人站在一楼等电梯，突然秦远一个趔趄，稳了稳身形，这才站住。
转头去看，却发现一个年轻女孩正万分抱歉地看着她，旁边还有一个妇人。
待他看清两人的脸之后，惊讶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不好意思撞到您了，您没事吧？”
沈夏连连鞠躬道歉，抬起头，与对面两人视线相对的时候，也是一惊。
“秦叔叔？还有……那位资助我的……先生？”
沈夏转头去看李雪梅，发现她也是一脸迷惑。
“你们两位认识？”
这个时候要说不认识，怕也是没有人会相信了。
“他是我的司机。”
沈夏理了理思路。
那位先生曾经说过，他是受人之托。
那位先生，是秦叔叔的司机。
那么……
“所以，一直以来，暗中资助我们一家的是您吗？秦先生？”
李雪梅比沈夏先开口，问道，“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李雪梅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
要论起来，秦远不过是沈毅的上司而已。
“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秦氏集团的今天。于公而言，他是集团的功臣，于私，我们相识也有许久，给予你们一点帮助是我应该做的。”
“您相信他……”
李雪梅一时激动，差点问出了那个问题。
可沈夏在场，她不能让她知道。
秦远知道她想问什么，道：“他是个正直的人。”
“谢谢您。”
李雪梅朝着他鞠了一躬。
不仅仅是为他的帮助，更是为了他对沈毅的信任。
“您大可不必如此……”
看着打哑谜似的两人，沈夏一脸茫然。
“不知道能不能和您单独聊聊？”
“可以。”
于是，两人去了就近的一家咖啡馆。
“真的要谢谢您相信我的丈夫，相信他是无辜的。”
“您真的不必言谢，我对你们的帮助，远不及当年沈毅对我的万分之一……”
李雪梅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从未想过竟会以这样的方式遇上恩人。
思考片刻之后，她才道：“如今我们已经度过了最难的时候，既然已经知道您的身份，我们也不能白受恩惠。您资助我们一家的钱，我们会一点点地还给您。”
“您不必如此，真的……”
“亏欠别人，我于心不安。”
“也许对您而言这些钱只是些小数目，可于我们而言，是一定得归还的！”
秦远暗叹一声：这一家人果然是一家人，连脾气都一模一样。
“想必您应该知道我儿子秦啸天和您女儿沈夏的事情了吧？”
李雪梅点了点头，补充道：“我并不愿意夏夏和他有过多来往，可夏夏似乎很爱他……”
“我想我知道您的忧虑……你大可放心，我的儿子不是那种会在外面拈花惹草的纨绔子弟。况且，我很喜欢沈夏那孩子，绝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我也不是想反对他们，只是每个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幸福……如果她自己觉得好，那便好吧。”
“您如果不介意，我可以让助理带您参观参观公司。”
李雪梅点了点头，算作同意。
当年，沈毅还在的时候，有时加班，她就从家里去给他送饭。
那个时候的秦氏，才不过占了几层，而如今，整栋大楼都是秦氏集团的地方。
不得不感慨时光太匆匆。
其实离了沈毅，依着秦氏集团庞大的实力，也不可能有多大影响。
可对于他们的家庭，却是毁灭性的打击。
“你可以到处走走，我就先失陪了。”
秦远礼貌地告了辞，交代助理好好招待李雪梅，继而去了秦啸天的办公室。
当秦远出现在秦啸天面前时，秦啸天有些手足无措。
他还不太适应如今的相处模式，差点叫出一声爸爸，却又咽了回去。
“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怎么样？压力大吗？”
“还行。”
“那就好，我秦远的儿子，可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秦远说完就有些后悔。
他本来是想说：虽然工作很重要，但也要注意身体。
话到嘴边，又觉得太过矫情，说不出口。
结果就说出了这么一句不伦不类的鼓励。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秦啸天淡淡地说道。
“那就好……”
秦远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转身就要走。
“等……等一下！”
秦啸天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吗？”
“您，会出席两周后的新品发布会吗？”
“自然是要的。”
例行公事般的回答。
“那么，是以大股东的身份，还是父亲的身份？”
秦啸天犹豫良久，还是决定问这个问题。
秦远愣了一会儿，笑道：“父亲。”
秦啸天也笑了。
看着秦远的背影，他才突然发现，不知不觉中，伟岸的父亲已经变得有些佝偻。
岁月带走了太多，就让一切怨恨，也随它去吧。
“爸……”
秦远怔住了，回过头，难以置信地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爸！”
秦啸天坚定的语气，让秦远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
他笑着拍了拍秦啸天的肩膀，道：“有一句话，早就想告诉你了。”
“你很优秀，爸爸以你为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