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过改变什么。”殷折颜摇摇头，灰败的神情刺痛灵姝的心，他下颌上长满了胡茬，眼窝深陷，泛着青色，“我也没有要折磨自己，总是觉得身体痛着，心就不那么痛了。”
“你真的爱她如此吗？”
“我从不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要说这样便是爱，那我情愿不爱，因为太疼了。”
戚府。
玉白倚着窗子看着外面月色。耳边响起凌波笑声，她回过头，看着微步夺了凌波手中女红，把她羞红了脸。
这两个小姑娘，听说她给殷折颜送去了合离书以后，就一直待在她房里，似乎是怕她出什么事情。
她能出什么事？
让她们回房去休息，她们又说留在这里陪她说话，其实不过是陪她发呆罢了。
关了窗子，玉白走到桌边，和凌波、微步一起坐着，看了看两个小姑娘，玉白噗嗤一笑，道：“你们有什么话，说就是了。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小姐，你真的要和大人合离吗？”
“嗯，真的。”玉白这么说，两个小姑娘似乎一时间无话可说了，其实她们也是支持小姐的，这些年，小姐嫁给大人，受了多少苦，没有人比她俩更加清楚了。
“既然如此，那小姐往后一定要开心点。”
“嗯，会的。”
翌日一早，玉白刚起来，就听说戚府来了位稀客，还是找她的。
正厅里，郁梓嫣安静的坐着，始终低垂着眉眼。戚天正一阵尴尬，看向戚夫人，两个人一对视，具都暗叹。
终于，玉白姗姗来迟，戚夫人率先走过来，拉着玉白走到一边，低道：“这里是戚府，你不必顾忌她。”
“娘亲，您多虑了，我都要和殷折颜合离了，她还能把我怎样？”
“哦，也是，那你也小心点。我和你爹就在后面，有事，你就叫我们。”
“嗯。”
玉白坐于郁梓嫣对面，端起茶蛊抿了一口，道：“你不会是来戚府做客的吧？有什么事，赶紧说吧。”
“殷折颜，他病了。”
郁梓嫣话落，看向玉白，却见她神色未变，心中一滞，她咬着牙，又重复一遍。
“我并没有骗你的意思，折颜他，确实病的很厉害。你能不能，去看看他？”
“你说这话，不觉可笑么？”玉白终于出声，睨着郁梓嫣，见她身体一僵，她接着道：“合离书，我已经送过去了，只要殷折颜签下，我和他便再无瓜葛。此事，我已经禀明了皇上，该是人人都知的，你会不知？”
“我知道，可是……”
“既然知道，你今日来，便是错了吧。他病了，你去给他请大夫，再不济，还有御医，他堂堂一个怀瑾国师，治病的法子还不多了。与我何干！”
“他这病，就是为你而得！你还要说与你无关吗？！”郁梓嫣低吼，猛地站起身，“戚玉白，我不想承认，但是他确实心中只有你一人。我不比你差，也在心里恨过你多年，当年的事，说实话，我也参与了，赶你出府，也是我心愿！”
“是吗？”玉白淡淡道，可是藏在袖中的手指却捏得死紧。
“我本以为，四年了，我总能等到他回头，可是没想到，他身边又多了一个灵姝。”
“你说谁？！什么灵姝！”玉白闻言，大惊，她是不是听错了？！什么灵姝！小白口中的姝姨娘，该死的，她竟然从来没有问过这位姝姨娘叫什么！
“就在你离开以后，折颜便又带回一个叫灵姝的女子，他对灵姝宠爱至极，我以为那才是他心尖上的人，戚青画也不过是个幌子。”
“可是现在，他病了，我才发现，你才是最能影响他的那个人。”
“郁梓嫣，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灵姝？”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见灵姝做什么！殷折颜都快死了！”
“我说，我要见灵姝！”
林卿走了。灵姝压根就没回来过。倾国阁也要散了。这就是玉白得知的消息。
怔怔的走在街上，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国师府的门口。
总要知道一个真相不是？这些天，她还真是知道了许多真相。
守门的小厮见到玉白，差点惊掉了下巴。玉白也是有些尴尬，正不知道说什么，便见郁梓嫣快步从里面走出来。
“你来了。”郁梓嫣张口就说，倒好像她们多熟一般。
玉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点点头。
“跟我来吧，灵姝，灵姝在呢。”
提起这个名字，玉白脸色变了变，朝那小厮看了一眼，她跟着郁梓嫣进了府。
“能不能去看看折颜？”把玉白带到灵姝住的院落，郁梓嫣咬着下唇，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她这般为殷折颜，也算是不易，只可惜，再怎么样，玉白对她也是全无好感，更何况郁梓嫣也算是害死她孩子的帮凶。
“我今日，只为找灵姝问个清楚，别的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与我无关。”
还是那样决然的态度，甚至更加冷的语气。玉白的回答，让郁梓嫣失望的垂了眸。
没再理会她，玉白转身，推开院门。
干净的院落种了许多花，入目一片鲜红。她不知道这花的名字，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花可以四季常开。不过，她只在一个地方见过这种花，就是倾城阁。
她还记得，那时候，她问过灵姝，这花的名字，灵姝笑而不语。她还曾经提出也想种植这种花，当时灵姝的回答是什么来着？对，灵姝说，这花，只有她一人会种，还说以后教给她方法。
玉白正想的出神，冷不防不远处的房门传来声响，下意识的躲到门后，她深呼吸一下，慢慢透过门缝看去。
一抹白衣而出，清丽宛转，她手里提着水壶，正弯腰浇花。
双手捂住嘴巴，玉白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那人。不能再骗自己，这一刻，她清楚的看见，那人，就是灵姝。
殷折颜带回来的人，竟是灵姝。小白口中叫着的姝姨娘，竟是灵姝。还有郁梓嫣说的那个极为受宠的女子。为什么？为什么灵姝什么都不说？
靠着门板滑落，玉白脑袋一片空白，就连脚步声响起都没发觉。
倏地一下，是旁边院门被猛地拉开。
灵姝低头，玉白抬头，两个人对视，具都愣在原地。
那一瞬间，灵姝的心脏都要停掉，怔怔的退后，她想过跑，可是脚却移动不了。
看着眼前那张惊魂未定的脸，还有灵姝颤抖的身体，玉白不知道怎么就冷笑起来，扶着门框站起身，她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了灵姝些，才开口。
“灵姝，你怎么会在这里？”
房间内。
两个人第一次相处的这样沉默。
抬眸看着安静坐在桌边不说话的玉白，灵姝咬咬牙，伸手去握她手。
只是灵姝的手刚碰到玉白手背，就被她躲开，那一刻，灵姝没有忽略玉白眸中一闪而过的厌恶。从没有想过有一天，玉白会对她厌恶。
“玉白，对不起。没有告诉你。”
“对不起？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灵姝，你和殷折颜，到底怎么回事？”
“这件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可是……”
“到了如今，你还要隐瞒吗？”玉白苦笑，拿起桌上茶杯狠狠掷在地上。
茶杯落地摔成碎片，就如此刻她与灵姝一般。食指抬起指向灵姝，玉白颤着声音，一字一顿，“我不明白，怎么会这样！我真的不明白，灵姝，你在做什么！”
这样的玉白，让灵姝心疼。她不知道有一天，玉白会被自己伤害成这样。她以为，她可以一直瞒着玉白的，她以为可以的。
“玉白！你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的！”
“不用解释了。灵姝，真的不用，我不想听。”
玉白捂住耳朵，转身就走，才走了两步，手臂便叫灵姝握住。
“玉白！”灵姝才开口，玉白已经使力甩开她，冷冷的看着她。
“为什么是你呢？灵姝，为什么就是你呢？”
“我可以解释的，玉白，其实事情……”
“有什么好解释？不管你怎样解释，结果都不会改变。”
“那我来告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一个男声响起，如平地一声雷，玉白和灵姝同时往门口看去，便见殷折颜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他虽还是一身青衣，可是却衣衫皱乱，胸前还有许多黑点，泛着酸味。下巴上的青茬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很是颓废，不时的低咳，引得玉白蹙了眉。
他真的病了。还很严重。可现在，哪里用她心疼半分？
“你要解释吗？”淡淡开口，玉白回头看了灵姝一眼，又看向殷折颜，“可是，我忽然间不想听你解释了。因为根本就不重要，是我一时乱了分寸，打扰了。”
她一揩眼角湿泪，暗骂自己软弱，挺直身体朝门口走过去。灵姝在她身后轻叫，她只当没听见。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他的冷斥，“谁准你走的！”他仿佛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完立刻大声咳嗽起来。
他把她当成什么？事到如今还想左右她的来去？对，她现在是在国师府，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要听他的话。
她咬着唇瓣，冷笑，脚步一抬，殷折颜眉宇一皱，已快步过来，攥住她的手腕。
“放开。”她面不改色，如是说。
换来的是手上力道加重，他好似并没有放手的打算，越过她看向灵姝，低道：“你先出去。”
“该出去的是我。”玉白挣脱开他，回头望向灵姝，她的目光轻轻落在她身上，对于灵姝来说，却更像是无声的指责。
抬手捂住眼睛，灵姝猛地疾跑出去。
“殷折颜，你总是这样肆意，肆意伤害着在乎你的人。”玉白抿唇笑了笑，用一只手拍拍殷折颜胸膛，“你到底，有没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