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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苜蓿(二)

合欢急急忙忙的跟着一路铃铛的声响才勉强的跟上,他太快了。沿路的风景被狠心弃在身后,忘了追逐了有多久,最后连雨甚至都无心再参合。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消散在一片树林里。合欢停下脚步,皱眉,眼神锐利,似乎是在隐忍暴怒的情绪般深吸了一口气,“谁,快出来!”话落,她的耳畔萦绕起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磁性而凛冽,“不用追了,人我是不会给你的,大家都是职责所在,还望见谅。”

那人依旧没现身,闻言,合欢红唇勾起,配合着因春风而拂面的几缕发丝,有如娇艳的玫瑰,危险而妩媚。“怎么,原来是一路人,既然大家都是职责所在,你又何必让我为难呢?守,护,者。”

“如果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那么你应该也已经不会再跟我抢人了吧!”合欢冷笑,“是吗?既然我已经猜出了你的身份……”合欢话语一顿,眼神似乎是在搜寻着什么,然后迅速往后方靠去,动作灵敏,“那我更加不会把人给你了。”感觉到被抓住的守护者完全没有要挣扎的意思,合欢挑眉,“不躲?”

男人终于现身,一身黑色,死寂而肃穆,没想到他会突然现身,合欢猛然抬头,不经意的对上他冷峻却又异常清澈的眼眸,心底游走一丝诧异,随后,看见他薄唇微张,“该躲的人,应该是你。”他俯视看着合欢,逐字逐句,说的面无表情,这样的行为,无异于一种挑衅,可合欢已经没有心思去在意,因为小女孩儿已经不见了,“孩子呢?”“你已经不需要知道她的去向了。”“我再问一遍,孩子呢?”“你可以再问很多遍,但是这是我回答你的最后一遍,你,已经不需要知道她的去向了。”

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想起老人家恳切的眼神,“你们守护者都这么不通情理吗,只是过一个生日,况且你也知道那是我的任务,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可能会让一个人永远都不能轮回承受永恒无尽的痛苦。”男人的眼神不着声色的闪过一丝迷离,然后又瞬间恢复,“轮回本就是一种痛苦。”“你,你还真是,你是不是人啊!”看着合欢失控,男人只是毫不在意的转动手中的戒指,“我不是人,我以为这个问题,你应该是知道答案的。”

合欢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男人真是有天大的本事,几句话就能把人逼疯,“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别怪我了,无论如何,今天,我是不会让你带走她的。”退了几步,合欢腾空而起,瞳孔的颜色因着情绪而变得血红,风张狂的呼啸而过,映衬着她的盛怒,“现在你还有机会后悔。”男人不屑的一笑,一跃而起,“我也想这么跟你说。”

天空因一番争斗雷电交加,瞬间暗色,合欢见男人倒是很绅士,只是闪躲,并未还手。便开口企图自己能试着说服他,“她的命运我改变不了,让她吹完蜡烛,就随便你。”“让她吹完蜡烛,可能就不能随我的便了。”“为什么?”“这是规定,我必须在她7岁生日那天带走她。”“哼,之前七年你都干嘛去了。”“有些话,如果不是她自己亲口说出来,我很难找到她。”“那你们要是找不到呢?”“自然会有人要问的。”

男人的眼神和话语让合欢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害的她。她的表情,男人自然也注意到了,“想清楚了吗?”合欢又是一笑,“一直很清楚。我问你,像他们这样的,要在七岁之前抓,那她今天应该已经七岁了,不算之前了,你好像晚了一天。”“她还没吹蜡烛,不算。”“照你这么说,那岂不是不吹蜡烛的,就永远长不大了。”“所以,规则具有灵活性,他们的生死法则,从来都是因人而异的。”“哼,那你叫我谅解,为什么你就不能谅解我?”“原则性问题是不通情理的。”“你的原则是原则,我的就不是了?”“很可惜,你的原则并非我的。”

争执和战斗都还在继续,也许是太过投入的原因,连底下发生了什么两人都无心顾及。一个男子从林子那头过来,行踪若隐若现,走到孩子旁,眉头微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看了看上空,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蹲下抱起了孩子,走了三两步便消失在了偌大林子的那一头。因着不能动,孩子趴在他的肩头甚是乖巧。

他将她带回了别墅,放下孩子,看着她一动不动才觉得自己不免好笑,轻抚了她的头,“不好意思,我没注意你被定住了。”说完,他走到桌子旁,“过来吧,既然有缘,一起过个生日吧。”小丫头懵懵懂懂的跑过去,望着点蜡烛的他,“哥哥,你今天也过生日吗?”点蜡烛的手一顿,“也?今天不是我过生日,是一个姐姐过生日。你也今天过生日吗?”看着小丫头小心谨慎的点着头,男人低头一笑,将蛋糕推至她的面前,“吹吧,丫头,生日快乐。”“可是,可是你不等姐姐来吗?”男人眼眸微沉,心脏钝痛,苦笑着开口,“吹吧,她不会来了,你替她吹了吧。”事实就是这么残忍,明明理智已经无数次的告诉了自己真相,可是感情就是执意要把自己蒙在鼓里。他了解一切,可是他不愿去相信,自己都不愿放过自己。

小丫头很聪明,没再问什么,只是乖乖的垫脚吹了蜡烛,“生日快乐,丫头。”“谢谢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小丫头望着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想着刚才的情况,男人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你几岁了?”“七岁。”“那你现在可以有名字了,你想叫什么?”小丫头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随后又摇了摇头,“不然,哥哥,你给我取一个名字吧。”男人也犯了难,活了几百岁,倒还没起过名字,想着今天三月七号,“不然,你就叫三七吧,好不好?”“好!”没想到,小丫头竟然没嫌弃,他倒也欣慰。

最终,守护者虽是冷言冷语,却还是告诉了合欢,“她就在刚才我站的地方。”“谢谢啦。”看着合欢突然喜笑颜开,守护者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告诉她,让他所谓的原则一扫而空,或许是因为那个老人吧,他也做回善事好了,就当一切从未发生过,反正他也是恰巧碰上这么一个被遗漏的无名,放过就放过吧,也许还没到她该被带走的时刻。

正当守护者出神的时候,合欢长鞭一甩,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受了伤,他缓慢的从天空中坠落,比飘零的树叶更加单薄,恍惚间,他好像看见她泪眼朦胧,耳边的风声夹杂着她似乎是耗尽全部力气的怒吼,“卑鄙,我早该想到,难怪他们都说你们这些守护者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原来是真的,所有的一切,你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是不是,她只是个无辜的孩子!一个人,想活着也有错吗?在你们眼里那些一出生就丧命的婴儿是不是前世罪孽深重,死得其所!”

他因为毫无防备,伤的不轻,本就苍白的脸更是近乎透明,可合欢根本就不在意,“不要说我这个人怎么样,就算你今天不幸死在这里,都是应得的,你太冷血了,但我保证,几分钟前我是无比认真的感激。”他跪在地上,用剑支撑着自己,他的剑雕刻的精美绝伦,可剑的主人却没有一丝生机,想必她是极怒的,他始终没有出声,默认了一切,就好像他真的那么卑鄙一样,就好像她说的都是真的一样。

说完她便离开了,满林子的木棉花竟随着她的脚步而开着,染红视线所能触及的,它开的那么情深意切,好像在叹息,为着几百年前的某场情深缘浅。风吹落它的花瓣,盘旋的飘零,亦像是某个人头也不回的曾经。终于,男人还是闭上了眼睛,倒在了地上,脑海里盘旋着合欢刚才离开的背影,久久不愿散去,他手捂着心脏,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痛到不能自已,就好像什么时候见过,好像在哪儿见过,可什么都被忘了。

合欢走出了林子,却不知自己的冲动为了哪般,仔细想想,他受伤归根结底只是因为她气自己失了职,自己有什么资格甩他一鞭子呢,他也只是因为使命而已,虽然受了伤会自己恢复,但是这并不代表不会痛,而且刚才自己那一鞭子……心烦意乱,合欢又返回了林子,周围的花已经在刹那间落尽,铺在地上,沉寂而凄美,她看见守护者还躺在那里,神色痛苦,连落在身上的花瓣都只能任凭它的心意,合欢只以为自己下手太重,快步走近,蹲下,“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这是药,不过你反正会自动恢复对,这药对你的效果也不明显,其实你没错,按照原则,你没错的,我不能把我的责任,我的意志通通都强加给你。对不起,我太冲动了,还让你无缘无故的挨了我一鞭子,我知道,所有的让步都是情分,不是本分,可我就是总是忘记,对不起。”虽然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为什么那么痛苦,但看脸色,她就知道他好些了。

见守护者迟迟没有说话,“如果你不告诉我你的住处,那我只好把你送到我家去了。”合欢说完就将守护者扶起,他依旧没说话,但是合欢感受的到他的拒绝,“我再次像你道歉,我的编号是9837,叫合欢。等你伤好了,什么时候想把它讨回去,随时来,我绝不还手。”说完,也不管他的意愿与否,和他一起瞬间消失在林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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