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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昙华(三)

也许有些人就是为了秘密而努力的活着,可说到底,不管是谁,都背负不起太多的秘密,越是不可说的,重量就越难以承受。仇恨亦是如此,为了仇怨而活着的,执迷不悟的,也许唯一的解脱就是因为仇怨而死去。

好像有什么突然抽离,又还残余着些许阴狠的情绪,三七精神恍惚的看着鲜红的血,缓缓的从男人的身体中不断的涌出。大脑一片空白,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怎么会这样?刚才,是自己动手,将他杀了吗?真的被自己杀死了!被自己!三七的心情有些复杂,就像此刻是真实的还是梦幻的,她似乎已经丧失能力去分清楚。

心里不知道自己该是怎样的滋味,没有半分的喜悦,倒是烦闷不堪的感觉更重些,他真的就这么死了,被自己毫无预兆的给了结了,明明,自己只是想态度强硬些,没有这样的想法。三七心里一顿,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亲眼目睹了一切的助理声嘶力竭的祈求着,“不要杀我,我求你不要杀我!”失神的三七偏头看向那个唯唯诺诺的声音,没有任何表情,“刚才他说的是什么?你都听清楚了吗?刚才你看见了什么?”助理像找到活路般,立刻回答,“没有,我没有听清楚!什么也没看见!”

三七看着这样的他,“你很聪明,只不过有的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你猜错了我想要的结果。”助理一听,求饶的声音变的似乎越发诚恳,“你此刻的情绪是装模作样?应该不是吧,毕竟像你这种人,求生欲望应该格外强烈。”

顿了一顿,“如果你的害怕是真的,就好好记住它,剩下的时间做个好人!”助理喜出望外的不停道谢,三七没再理会他,自顾自的离开了。或许有些错就算有原因也不一定会被给予原谅的机会,犯错的人或许要见到棺材的时候才会突然明白有些错犯不得。

房屋在三七即将离开前,霎时间倾塌,三七猝不及防,本想去救谁却被硬生生的打断,只好吃力的处于被动状态,终于冲破阻碍,逃离了灾难的现场。三七停留在半空中,这月光依旧如往常一样洒在地面上,只是昨日这块地面已诚然成了如今废墟的模样。

这样俯视的角度似乎能将什么看得称透些,却又将细节打理的粗枝大叶。刚才的雨打落在地面上,还来不及抹去痕迹,于是月光索性就将他的罪证照得越发的明显,让人一眼就发现,那地面上闪光的地方。

在今日之前,这里的一切都富丽堂皇,可是今日之后就不会再是这样了,一砖一瓦是为了告诉我们来日方长,一片废墟是为了告诉我们前程有限。教训总是沉痛的,是因为讨得教训之前的对比太强烈了。

突然失了力气般,三七体力不支的从半空中坠落,意识涣散的看着越来越远的天空,知道无能为力也就放弃挣扎,三七笑得力不从心,她从小别的没有,却偏偏不缺自知之明。只是以为自己终于要狠狠地落地时,却被拉入了一个比大地温暖太多的怀抱。

勉强的睁开眼睛,看清楚来人,“玄及?”玄及的眼里写满担忧,看到三七无限内疚,“是我!”“你怎么会在这里?”“因为我看你还没有回来,所以去找你,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尝试了很多种方法,可是都找不到你,好像冥冥之中,我们之间独独存在一种我无法掌控的感应,我没有办法与别人建立那样的感应,所以也没有办法,用找到别人的方法找到你。”

三七轻笑,被玄及揽在怀里的感觉很好,仿佛沧海桑田世事变幻,他永远都在一样,“反正,你总会找到我的,对不对?”三七不知道是在问玄及还是问自己。“是啊,我总会找到你的,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玄及看着三七有些苍白的脸颊,又看向周遭的事物,他不敢想象刚才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敢去猜,三七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将她抱的越发的紧,好像自己如果稍微松一点,就再也抓不住她一般。

看着三七的笑容易那么无力,玄及心里一紧,“都怪我,都怪我,应该早点出来找你,这样就算花同样多的时间,我也可以,至少在现在之前找到你,对不起,三七,对不起。”

三七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玄及,他有什么错呢?伸手抚上玄及的脸颊,“你现在找到了不也一样吗?只要你找得到我,只要你来找我,不就好了,早一点,晚一点都没关系,只要你来,就好了!”玄及摇头,“我现在立刻带你回去,你不舒服就不要说话了,我马上就带你回去。”

“我不想马上回去,玄及,你背我好不好?你背着我,陪我走一段这条路,好不好?”“怎么哭了?”玄及伸手替三七擦掉眼泪,其实他又好到哪里去,其实有些事情,彼此都是心照不宣,就像他留不住的,她慢慢变冷的体温。

将三七扶稳,然后蹲在三七的面前,三七吸了吸鼻子,“一定是你看错了,铁定是这月亮,都怪它把光照到我的脸上,所以你才看错了的。”玄及没有回答,“上来吧,傻丫头。”站起身时,眼神幽怨,月亮,又何时如此多情过呢?天上的都太清冷,寒气逼人!

趴在他的背上,只有玄及在,三七总是格外的安心,“玄及,我小时候,爷爷经常带我走这条路,小时候的我啊,可傻了,还以为我的爸爸妈妈会踏着这条路回来,小时候我就想啊,等我长大了以后,我也要和某一个人,一起走一次这条路,虽然前面的愿望没有实现,不过后面的,现在实现了,看看老天爷其实很公平的,愿望不能许得太多,他总会挑着帮你实现一个。”

这样的话三七假意说的很轻巧,可是听在玄及的心里却是一样的沉重,他有的时候,真的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听得懂话里有话,于是提前偷听了结局。

“傻瓜,你要是想来,以后我天天陪你来走,好不好?”“天天来呀!”三七感叹了一句,想要一口应承下来,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太清楚,她没有办法履行的承诺,她绝对不能答应,可是,她不甘心。“玄及,要是,我以后不能来了怎么办?”

三七强忍着眼泪不落下,可是她还是没有办法,滚烫的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滑落到另一片温度,然后顺着玄及的锁骨划破他脆弱不堪的心。玄及知道她哭了,可是他不忍心拆穿她,她哭了,所以自己一定要坚强。

“你怎么会不能来呢?你一定会来的,和你的那个某某,也就是我,一起走在你从小就想跟他一起走的这条路上,就像现在这样。”“真的吗?”“当然是真的,你不信我吗?我何时骗过你呀?”三七摇头,“我谁都不想信,我只想信你。”话落,三七又将玄及抱紧了些,因为她知道,她马上就要抱不住他了。

“玄及,你知道吗?我大伯死了,他是被我亲手杀死的,我知道一个人犯错,是没有理由的,没有借口,所以我也不敢逃脱些什么,我也不想逃脱些什么,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变得迷迷糊糊。就连我一直以为最起码我了解的真相,到后来才发现,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我不想相信他,可是我听见了,难免会干扰我。”

“发生什么了?”“玄及,你知道吗?我大伯死之前跟我说,他说,他说他不是爷爷的亲生儿子,他说他没有错,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要拿回属于他的东西,他还说,他的亲身父亲离开人世的时候,爷爷就在现场,他觉得是我的爷爷杀了他的父亲,夺走了他的东西。”

“那你相信这是真的吗?”“我不相信!”“那我们就不信,三七,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了结了的恩恩怨怨我们就从此再也不提,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对错,一件已经谁都证明不了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再去追究真相,只当我们所知道的,就是真相,有选择的时候,我们就去相信我们最愿意去相信的那个。”

“况且,我们三七从小是爷爷带大的,对不对?看现在这样的三七,就知道爷爷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才会教育出这么好的三七,一个不择手段的人说的话,没什么好信的。”

三七在玄及的耳边轻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只有你能救我,你只要三言两语,就可以赶走我心里所有的坏心事和不开心。”关于解救的问题,其实决定权也不见得在施救的一方,毕竟拯救要成功,前提是被救的人要愿意被救。

真正开始聊天的时候,就会发现话题真的很多,可是时间真的太少了,如果真能碰到一个能和自己谈天谈地的人,倒也是十足的幸运。只可惜路有尽头,于是说不尽的话也在无能为力的时候断了。

“三七?”玄及的声音颤抖,她终于不再说话了,他背着她消失在黑夜的尽头,留下身后警车标志性的响声,还丢掉了几滴隐忍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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