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称长卿的白衣道人礼数周全,嘴里不时说着“有请”二字,三人纵然心头谨慎,却也不便推辞,只得紧跟着进入了火云宫内。不多时,长卿指着一处院落笑道:“这桃花居甚是幽静,还请三位在此等候。请!”轻轻推开院门,闪身退在了一旁。
燕于飞见院内都是桃树,树丛中只有一个亭子,顿觉有些不妥,可一时之间却又瞧不出古怪。夏心和苏梦亦是一脸疑惑,却也猜不透一二。这时又听长卿续道:“三位道友请!本道这就前去禀明老祖。”三人瞅着长卿,顿然猜到了他的心思,燕于飞说了声:“多谢!”当先而入,二女紧跟着进了桃花居。长卿见三人进了亭子内,当即喊道:“还请三位在此等候,本道去去就回。”
亭子内石台石凳俱全,石台上一盘寿桃,也不知何人切沏了一壶茶在此,似乎正恭候着品茗之人。苏梦见赤猴盯着盘中的寿桃,便任由它吃个痛快,她心思极细,一眼看出了此中的玄机。燕于飞沉思了几息,道:“莫非红云老祖能掐会算,早就料到今日之事?”
三人等了许久,不由自主四下张望,只见院内的桃树杂而不乱,枝上的桃花含羞争艳,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陡然间,苏梦惊道:“怪哉!这桃花怎地如此娇艳?咱们先前在院外时,这满园桃树又何曾盛开?”原来三人在院外时看得清清楚楚,这院中的桃树枝叶繁茂,却未曾瞧见花苞,眼下却突然繁花压枝,如此怪事自是不曾听闻。
夏心皱眉道:“我等并无得罪之处,莫非又是贪心作祟?”燕于飞摇头道:“火云宫中的元婴修士众多,若是真想杀人夺宝,又何必多此一举?况且这院子内并无阵法,兴许是我等多心了。”便在此时,忽听苏梦叫喊道:“快看这些桃花,怎地又凋谢了?”
霎时间,燕于飞和夏心面面相觑,忍不住齐声惊呼,只见满眼的桃花纷纷飘落,整个院内犹如下起了花雨。三人越看越是心惊,正想冲出院去,却见又是满树花苞,陡然间争奇斗艳,这会竟是花开花落花满天,周而复始无处寻。
燕于飞忽觉一阵倦意,心头不由一惊,慌忙叫喊道:“这桃花看不得,赶紧运气调息!”二女顿然回过神来,眼见燕于飞已然盘膝而坐,急忙端坐在他身旁,各自打坐炼气。不知不觉中,燕于飞突然想起了公孙胜和睡真人,恍惚间似乎又瞧见了无果仙翁和白首仙翁二人,顿觉悲从心来,暗道:“生死无常,不过是花开花落间。纵然是元婴修士,也不过三千岁月,时候到了,还不是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尽是镜花水月。”霎时间,他忽觉万念俱灰,一股凄凉之意涌上了心头,寻思:“我求的什么仙,问的又是什么道?纵然修得元婴,又能如何?”
这杂念一生,眼前的花开花落犹如生死离别一般,燕于飞叹了口气,不由自主举起了手掌,缓缓劈向自己的顶门。便在此时,他猛地一惊,顿觉识海中莲叶摇曳,心头突然多了一股生机,陡然间,天地人三魂齐现。
燕于飞恍然大悟,心头默念着天魂诀、地魂诀、人魂诀,片刻间三诀归一,整个识海中灵气涌动,瞬间化作三道金光,齐齐涌入了泥丸宫内。陡然间,他又觉丹田内灵气涌动,紫府中霞光熠熠,全身上下恰似飘飘欲仙一般痛快。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燕于飞突然睁开了双眼,只见眼前的桃树含苞欲放,再也不见花开花落的错乱之象。他又见夏心和苏梦紧闭双眼,脸上尽是汗珠,心头不由一惊,正想出言提醒,却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你这小娃娃切莫出声。此地乃是生死花境,若不能自个参悟,定然逃不过魂飞魄散。你且看那猴子。”
一听此言,燕于飞只得默不作声,两眼却望向了赤猴,只见这猴子竟也盘膝而坐,这会有模有样,全身上下灵气涌动,也不知它从哪得了个修炼的妙法。不多时,忽见赤猴一跃而起,两眼四下张望,它竟然也看破了这生死花境的玄妙。
燕于飞又惊又喜,忍不住看向了夏心,不过是几息后,他又瞅向了苏梦,但见二女均是一脸凝重,心头不由惶惶不安。这时又听那苍老的声音说道:“小娃娃,你不必费心了,老夫就在这火云宫中。”燕于飞急忙收回了神识,心头寻思:“这火云宫内甚是冷清,除了几个童子,便只有无垢和长卿二人。那红云老祖莫非不在宫内?”
不过是几息间,燕于飞突然暗道:“这说话之人定是红云老祖无疑。却不知他有何妙法?我的神识竟然察觉不到他的气息。”便在此时,他忽见夏心似笑非笑,苏梦却是一脸的愁容,心头顿知不妙,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那苍老的声音续道:“老夫这生死花犹如梦境,虚虚实实难辨真假,但凡心有杂念,自是逃不出心中的虚幻。”燕于飞寻声张望,但觉这说话声飘忽不定,便知红衣老者有意如此,急忙恭声道:“老祖,晚辈三人受人所托,四处打听避尘子前辈的踪迹。还请老祖手下留情,赶紧收了这生死花境。”
几息后,红云老祖的说话声缓缓传来,只听他说道:“小娃娃,你又何必担心?她们二人幸许也能自行脱困。况且有老夫在此,自会保她们周全。”燕于飞恭声道:“多谢老祖!”他终于松了口气,心知红云老祖断然不会胡言乱语,当下又盘膝而坐,两眼一眨不眨地凝望着二女。
不知不觉中,苏梦突然轻叹了一声,冷不丁睁开了双眼,望着眼前的桃树怔怔出神,半响后惊道:“原来都是虚幻之象,甚幸,甚幸!”燕于飞心头好奇,张嘴便道:“苏姑娘,你在幻境中瞧见了什么?”
“这……”
突然间,苏梦一脸尴尬,嘴里更是欲言又止,她见夏心还困在幻境之中,急忙说道:“这幻境之事不可当真,不说也罢。”燕于飞见她一脸扭扭捏捏,心知不便多问,况且他惦记着夏心的安危,这会自是无暇细想。
约莫一盏茶后,忽听夏心惊呼了一声,但见她一跃而起,望着满园的桃树道:“怪哉!我竟在幻境中……”燕于飞见她话说一半,忍不住问道:“夏师姐,你在幻境中如何?”夏心突然面红耳赤,瞪了他一眼,道:“幻境所见又岂能当真,不说也罢。”
霎时间,燕于飞一脸苦笑,瞅了眼夏心又看了眼苏梦,顿觉脸上滚烫,便在此时,忽听有人冷笑道:“三位果然有气运相佑。这生死花境亦真亦假,本道在院内独坐了十年,这才顿悟。我那长卿师弟便参悟不透其中的玄妙,想必此生是无望了。”
三人望着着桃花树下,但见无垢一脸阴沉,悄无声息地倚在一株桃树旁。夏心打量着无垢,皱眉道:“你我无冤无仇,何故故弄玄虚,设下这幻境作祟?”原来夏心先前困在幻境之内,并未听见红云老祖之言,此时见无垢冷言冷语,忍不住出言追问。
无垢道:“此言差矣!本道早就说过‘送客’二字,怎奈诸位不听劝告,自行闯进了桃花居。如今一遇凶险,又岂能迁怒本道?况且这一饮一啄,兴许便是天意。”夏心不由一愣,顿然哑口无言,陡然间,她又想起了长卿,心头寻思:“此人前去禀明红衣老祖,却何故一去不返?莫非笑里藏刀,不怀好意?”燕于飞见长卿并未现身,只得冲着无垢抱拳道:“前辈,不知令师弟何在?”
“我那师弟向来喜欢胡闹,他此时正在老祖身旁打坐炼气,想必早就忘了你等还在此地等候。若是等他想起,定是不知何年何月。你等若是想要见他,不妨自行前去。”
无垢并未维护自己的同门,这话语中似乎甚是不满,但他脸上却不动声色,似乎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全然没有丝毫不满之意。燕于飞猛地一惊,暗道:“他们二人莫非也有过结?听他这话中深意,似乎有意挑拨离间。”夏心和苏梦也是这般心思,二女看了眼院内的桃树,均想:“无垢之言轻信不得,可我等也不能赖在此地不挪步。”
三人对视了几眼,心头自是有了计较。燕于飞道:“我等正想拜见老祖,还请前辈指点去处。”无垢随手一指,道:“我这火云宫一片火红,唯独有一个院子是白墙黑瓦。”说话间闪身而去。
长卿一身白色道袍,若是躲在了白墙黑瓦的院子内打坐炼气,似乎并没什么古怪的。三人出了桃花居,顺着无垢所指方向疾步而去,不多时,果然瞧见了一处白墙黑瓦的院子。苏梦只看了一眼,突然轻声道:“怪哉!这火云宫中皆是一片火红,何故此地却是白墙黑瓦?”
其实燕于飞和夏心也是心存疑惑,但既到了院前,自然想着进去瞧瞧,况且那院门大开,似乎正等着有人送上门去。
燕于飞皱眉道:“今日之事甚是诡异,无垢和长卿纵然貌合神离,却也不便指点咱们为难同门。况且红云老祖尚在,他又岂能不闻不问?苏梦叹气道:“此事也没什么古怪的。咱们在宫门前等候时,便落入了别人的算计中。他们既是有心,咱们自是躲不过去,是祸是福,不如进去瞧瞧。”
陡然间,三人齐齐闯进了院内,但一瞧见院中之人,顿然一脸疑惑。只见一个黑衣中年人盘膝坐在蒲团上,他身前放着一张茶几,那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
眼前之人自然不是长卿,这一黑一白甚是分明,只是此人却更是古怪,全身上下竟然察觉不到一丝气息。燕于飞虽是心惊,却并未慌乱,暗道:“此人莫非便是红云老祖?”
那黑衣人打量着三人,突然笑道:“本道数十年来不曾见过一个生人,不想今日却有三个后辈弟子前来。”一听此言,燕于飞不由叫喊道:“原来前辈并非红云老祖。”夏心和苏梦也是一惊,心知又中了别人的算计,无垢果然满口胡言乱语。那黑衣人笑道:“本道乃是老祖座下大弟子辰甲,三位多半是受了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师弟愚弄。他们二人一冷一热,看似貌合神离,实则兄友弟恭,一身修为强过本道甚多。”燕于飞半信半疑,但见辰甲身上气息全无,便知他得了红云老祖的衣钵,无垢和长卿二人的修为定是相去甚远。
便在此时,忽听苏梦道:“既是一场误会,晚辈等着实不便打扰,这就告辞。”三人正欲转身,却听辰甲笑道:“且慢!三位既是进了本道的院子,咱们便是有缘,不妨品一盏茶,润润嗓子。”燕于飞和夏心正犹豫不决,苏梦却抢着说道:“多谢前辈!可惜晚辈三人有要事在身,这就告辞了。”
霎时间,三人齐齐转身,全然不见半分犹豫,只有赤猴吱吱乱叫,似乎又在贪心作祟。苏梦当即抱紧了这猴子,嘴里轻声道:“休要贪心!”
辰甲见三人要走,急忙叫喊道:“且慢!本道这院中有一件宝物,三位若是有缘得见,便是这宝物的主人。”原来这院中果然有宝,难怪赤猴舍不得离去。苏梦一听此言,不由笑道:“前辈之言当真?”辰甲笑道:“自然当真!本道又岂是出尔反尔之人?”
燕于飞和夏心二人回过身来,瞥了眼赤猴,心头不由暗暗欢喜,均想:“有这猴子在,这院中的宝物定然躲不过去。”苏梦松开了赤猴,道:“快去找宝!”赤猴上跳下窜,不停在院中折腾,不过是几息后,但见它抓耳挠腮,两眼东张西望,似乎已然手足无措。
辰甲打量着赤猴,突然笑道:“原来是火灵猴。这孽畜找些奇花异草尚可,但本道院中的宝物非同小可,它可没那造化。”燕于飞心头一动,眼见院中不过是几株寻常的古树,又见赤猴寻而不得,便知辰甲口中的宝物绝非奇花异草,他低头沉思了几息,突然望向了辰甲端坐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