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许多天了，一早一晚散步时经过一栋2层楼。门口有穿蓝色警服的人站岗，跟一般银行营业所的门卫一样，只是这里不像银行那样，不断有人出出进进，从招牌上看，是一家证券机构的办事处。这样的门脸，这样的警卫，这样的冷清，我自然不敢贸然闯进。
又是一个早晨，我散步走到这里恰好是8点半钟。这栋楼的铁网大门徐徐启开，几十位男女老幼鱼贯而入，却不见警卫有任何阻拦，更不需要任何证件。完全出于好奇，我尾随这些人之后，跟着跨入门槛，又跟着走上2楼。这时我才发现，这是家证券交易所，难怪吸引这么多人。其实，我从未到过这些地方，这次误入能马上认出，主要是凭借看过的电影电视。许多反映经济生活的影视作品都有眼前这样的场景。
这家证券交易所的地方并不很大，狭长的大厅不过百米，几块方形的褐色屏幕挂在墙上，上边依次标示着各家证券的名称，不时地闪进闪出，如同一块块神秘莫测的魔板。屏幕前摆放的上百张小凳子，很快便被来人占满，后来的人只能心甘情愿的旁立。这些人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屏幕，像是观赏一部迷人的电视片，却又远比观看电视更为投入。尽管那屏幕上只是些单调的数字，既无美丽的画面，又无生动的情节，但是仍然如同一块块强力磁铁，紧紧地吸引着一双双不肯移动的眼睛。
我曾经观察过不同场合的眼睛，譬如足球场上球迷们的眼睛，是那么激动不安，眼睛几乎跟着足球一起滚动腾飞；譬如剧场里戏迷们的眼睛，是那般变幻莫测，眼睛几乎是跟随剧情一起变换悲欢，这些眼睛都能很快袒露出心灵的声音。唯独这证券所里的眼睛，每双都是那么沉稳，单调，仿佛是那屏幕上哪个证券的翻板，再大的屏幕、再多的证券，每双眼睛也只能盯着其中的一个或两个，而都是无声无息的静观着，如同等候一个庄严神圣时刻的到来。从这些眼睛里，几乎窥视不出这些股民内心世界的变幻。
然而，对于屏幕上的数字变动，这些眼睛却显得异常敏感，倘若你偶然碰上一双正在变化的眼睛，说不定会看出刹那间的贪婪或懊丧的心绪，毫不掩饰地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别看这证券所里的眼睛是这般沉稳，从中难以觉察出内心的秘密，但是我相信，这里的每双眼睛都牵动着紧张的神经。假如不是怕扰乱那双双藏匿着祈盼的眼睛，我真想随便找一位股民谈谈，问问他们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事情。是对金钱的渴望，抑或是时光的消磨？我想无论如何不会仅仅是为了观赏那屏幕上数字的变化。
最终，还是忍住了性子没有发问，我便快步走出了证券所。
在回家的路上我边走边想，刚才见过的那些，留给我最深的印象究竟是些什么呢？我想还是那一双双的眼睛——充满着祈盼和嗟悔的交易所里的眼睛。什么叫欲望，什么叫贪婪，什么叫惊恐，什么叫高兴，这证券所里的眼睛，给你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没有一星半点的模糊，含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