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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这变故突生,众人都尚未回过神来,眼见这好好的喜事便要变成丧事。说时迟那时快,你们猜怎么着?”众人正听得入神,没想到郭大铲关键时候卖了个关子,吊起了口味。

谢公子笑了笑道:“那一定是没救了。”

老湖北道:“郭大哥你这就不厚道了。”

刘大哥也道:“哥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呗。”

郭大铲清了清嗓子,得意道:“且听山人慢慢讲来。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门外闪进来一道灰影一道白影,那速度,啧啧,说是风雷闪电也不为过。那灰影直飞到曹玄何跟前,那曹玄何只觉手中一空,长剑已被卷了去。另一边那白影飞到瞿全山跟前,手中拿着一根黑色棍子当当当当当一阵脆响,将那些梨花针全部击落在地。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一切尘埃落定,众人才发现那道白影是一个女子,手里拿的黑色棍子却是一把黑剑。其竟然用剑将那些细如牛毛的梨花针击落在地,实在是叹为观止。那个灰影倒是看不出男女,曹玄何乃是使剑行家,举手之间竟被那灰影将吃饭的家伙事夺了去,面上不由得青一阵白一阵,不知如何是好。二人面上都蒙着面巾看不清面目,但看露在外面的眼睛和动作身形年纪都不会很大。”

卫大哥插口道:“青面白衣,无常夜刹。”

郭大铲道:“没错。东荆门众人掏出兵器,将曹玄何和那个暗器伤人的老头围了起来。瞿全山本是全身都被被梨花针罩住本以为难有幸理,多亏有人相助。之前曹玄何露了那么一手让人赞叹,而此刻这白衣人以长剑击打几十上百根牛毛细针,而且全部击打在地上,没有一根乱飞乱窜,其招数之迅捷武功之精妙,天下只怕难有人出其右者。再看看地上的银针,每根都是蓝汪汪的,显是淬了剧毒。瞿全山忙拱手道:‘多谢女侠相救。’

此时方看清她手中黑剑,眉毛一皱,迟疑道:‘你是夜刹?’夜刹点了点头。众人一听‘夜刹’二字,都露出惊疑之色。瞿全山心中一惊,问道:‘你来做什么?’

旁边那个灰衣人道:‘瞿掌门,这便是你不对了,我们二人路上打听得有人要谋害你,巴巴的赶过来守护了你几天,你竟然不感激,还问我们来做什么。’那灰衣人声音清脆,举手投足跳脱无羁。瞿全山打量了一番问道‘尊驾是?’那灰衣人道:‘在下毛毛,你就叫我毛少侠好了。’瞿全山暗道哪有自称少侠的,这年轻人真不知天高地厚。忽然觉出毛毛这个名字十分耳熟,吃吃艾艾道:‘莫非尊驾是洞庭湖的毛少侠?’那毛少侠得意道:‘正是。’瞿全山忙抱拳作了个大揖道:‘贵客临门,真是有失远迎啊。’众人均是又惊又喜。

我当时不知道,后来问了他们才得知,那毛少侠和夜刹二人曾经与众多江湖好汉抵抗瓦剌入侵,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汉。毛少侠还是当年由武林人士组成的奇袭营的首领之一,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而这个夜刹女侠曾经与东荆门有过节,故瞿掌门一见她便有些提防。

曹玄何听毛少侠自报家门,也喃喃道:‘原来是毛少侠出手夺了我剑,难怪难怪。’瞿全山这才记起还有两个凶手在当地,忙道:‘毛少侠……这个夜刹女侠,二位请稍待,等在下先处理了家中事物。’毛少侠道:‘不用了,我来将这件事情说明白吧。’他清了清嗓子,一边说话一边跺到人群中间道:‘这个谈紫菱姑娘与瞿掌门有仇,这个曹公子与这个谈姑娘有情。曹公子想谈情,谈姑娘却要来报仇。曹公子苦劝不止,不得不前来赴宴也好有个照应。’

甘正南看了看四周,问道:‘毛少侠所说的谈姑娘在哪呢?’毛毛指了指出手偷袭瞿全山的那老头道:‘就是这位。’

那老头冷哼一声,拿手在脸上一抹,皮肤胡须簌簌而下,却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妙龄女子,原来是易容改装了。毛少侠续道:‘曹公子以为谈姑娘在食物里下毒,便偷了唐家的火莲子炸掉厨房的炉子,让你们发现有异以阻止事态。但谈姑娘心思何其缜密,却将毒涂在酒杯上,待各位敬酒之时一网打尽。’众人大怒,纷纷喝道:‘我与你有何仇怨?要将我们一网打尽?’那谈紫菱只是嘿然冷笑不语。毛少侠止住众人道:‘谁知道麻镇龙馋鬼投胎,刚刚开席就偷了酒来喝,谈姑娘当然担心功亏一篑,便将他的酒杯打掉。这麻兄虽然贪杯,却也无意中撞破了机关,救了大伙一命,乃是大功一件。’

麻镇龙在旁听了,挠了挠后脑勺红脸傻笑。毛少侠道:‘后来甘兄断案如神,大家亲眼所见就不多说了。这个谈姑娘下毒功夫确实一流,连我们也未看清其手法,只得在暗中观察。’众人听得直点头。毛毛对曹玄何拱手道:‘曹兄为了爱人,不息将一切揽在身上,确乃好汉子……’

谈紫菱冷冷打断道:‘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要杀要剐就全冲我来吧。’曹玄何将她护在身后道:‘她未伤到任何人,你们可不能定她的罪。’瞿全山道:‘这位谈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至老夫于死地?’谈紫菱冷笑道:‘无冤无仇?我乃是西荆门最后一个传人。’此时司马宁振在外面听得喧闹也走了进来,听得此话怒道:‘西荆门是什么玩意儿?取了这个名专门与我们东荆门过不去的吗?’瞿全山听了这话却没有发怒,只定定的看着谈紫菱,道:‘没想到西荆门在世上还有传人。’众人皆大惊,不想这世上竟然还有个西荆门。

原来东荆门原名铁荆门,有剑术、腿法、暗器三大绝艺。元末年间天下大乱,铁荆门当时的掌门人为了门派的将来,便让铁荆门年轻一辈弟子也加入了抵抗暴元大军之中,一部分人加入了朱元璋的大明军,一部分加入了陈友谅的大汉军。到最后朱元璋打败了陈友谅和大元,铁荆门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是大涨。不过加入陈友谅的那一支铁荆门弟子人数更多,武功也更高,朱元璋这支铁荆门弟子虽然最后取胜,却也无法与其相抗。后来这一支弟子眼见自己明明是胜利者,在门内还要比那些失败者低一等,便借助官府的力量将加入陈友谅这一支同门大肆捕杀,还将门派名改为东荆门。另一支铁荆门弟子接连受到重创人才凋零,但还是自创了西荆门顽强的生存了下来。只是他们受朝廷通缉见不得光,且后来的东荆门掌门都对他们不依不饶,西荆门也渐渐的消亡了。瞿全山还是徒弟时便听过掌门提过此事,只是此事也并不光彩,前辈们也讳莫如深。他本以为西荆门早已寂灭,不料此时却又跳出来一个西荆门传人。

瞿全山道:‘东荆门与西荆门原属铁荆门,虽因门户之争互相倾轧,但也已经是数十年前的事了。且之前二门相争在下也未参与,姑娘你为何如今又要来我门寻衅?’谈紫菱道:‘你自己做下的事,你自己知道。’瞿全山诧然道:‘我做了什么事?’谈紫菱冷笑不语。

毛少侠道:‘谈姑娘到此有何缘由还请告之,此地这么多人在此,还怕冤枉你不成?’谈紫菱见毛少侠出手救了曹玄何,对他颇有好感,便道:‘前一阵子我师父素源真人无故横死,她颅骨凹陷肋骨尽断,正是死在我荆门铁腿之下。我苦死良久,我西荆门如今只有师父与我二人,师父她老人家又从来与世无争,与她有隙且腿功卓著者只有东荆门。以这腿功的功力只怕天下无有出其右者,凶手不是东荆门掌门瞿全山还会有谁?’

毛少侠道:‘或许还有其他腿功强横者,譬如谭腿、少林金刚腿之类。’谈紫菱道:‘这个凶手功力高深,山东龙潭寺和嵩山少林寺的高僧又怎么会与西荆门起争斗?再说我荆门铁腿威力无俦,乃是至刚的腿法。少林寺的大力金刚腿是以少林内功相辅,并非这种催筋断骨的武功,而谭腿却是以招式精妙为长。至于其他门派,哪会有那么巧也有类似腿功?’

瞿全山听得此言捻须大笑,谈紫菱怒道:‘你笑什么?’瞿全山道:‘姑娘此语正好洗脱了我的嫌疑。自铁荆门分为东荆门与西荆门之后,因创派掌门未学全铁荆门绝艺,我东荆门就只传得荆门剑法,而荆门铁腿与铁荆十二器均未得精髓。姑娘说你师父是被腿功所伤,正好可以洗脱我们的嫌疑。’司马宁振附和道:‘我们东荆门根本就没有腿法传下来,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谈紫菱听了不由得一愣,自言自语道:‘西荆门也未有荆门剑法流传,莫非……’她思前想后,咬牙道:‘不管是不是你做的,我今日做得此事落在东荆门手上反正也没打算回去,速度把我杀了落得干净。’瞿全山听她如此说倒是大为踌躇,杀了她吧,别人说东荆门同门相争欺负弱女,不杀她吧此人确乃图谋不轨。东荆门诸众都看着瞿全山,等他示下。

毛少侠笑道:‘在下倒有一个办法,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瞿全山见毛少侠一直颇有主意,大喜道:‘既然毛少侠有所示下,在下自当无有不从。’毛少侠道:‘今日是瞿掌门大寿之日,不如咱们喜上加喜,正好给曹公子和谈姑娘定了这门亲事如何?’

曹玄何和谈紫菱不知道毛少侠要说出什么惩罚来,心中正忐忑,不料他竟然说出这么没头没脑的话来。二人愣了半晌,均是面红耳赤。众人也以为他有什么高见,没想到他如此不正经,不由得啼笑皆非。毛少侠不理会众人,续道:‘铁荆门因为世事更迭、前辈之中出了不贤之人而分成了东西两门,这祖师爷传下来的技艺到东荆门也只剩下剑术一种。多年之后等这位谈姑娘仙去而未有传人的话,这荆门铁腿和铁荆十二器便要从这世上消失。这世上功夫,新创一套出来耗费的寒暑和智慧非同小可,如此失传诚为可惜。今天谈姑娘前来寻仇,其实乃是误会,却也是机会。东西荆门分离已久,不若趁这个机会又合并起来,一则化干戈为玉帛,二则也是继承祖师爷的技艺。你们祖师爷在天有灵得知自己传下来的铁荆门一分为二一定大为伤心。看见瞿掌门这一代又重新整合,怎能不哈哈大乐?’

瞿全山听得毛毛此话,心念一动。他是个颇有抱负之人,对前辈为了私利将铁荆门一分为二之事不以为然,对铁荆门数门绝艺失传更是深感可惜。而现如今西荆门只剩下了一个年轻姑娘,若是二派合并,对门派难有大影响,而荆门铁腿和铁荆十二器这二门功夫却能失而复得。他见此事有百利而无一害,不由得大为心动。只是他性格沉稳,思忖了半晌问旁边司马宁振和方岱道:‘师弟,你们觉得怎么样?’方岱咳嗽两声道:‘这个办法我看成,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司马宁振在京城保卫战时对毛少侠就颇为佩服,也道:‘毛少侠侠义为怀,他的提议是错不了的。’瞿全山见二位师弟都赞成,便道:‘不知谈姑娘意下如何?’

谈紫菱只是个年轻女子,门派中事务从来都是由她师父定夺,听了毛少侠的话全没了主意。故心中虽觉此法乃是解决眼前争端最好的办法,却还是犹豫不决。毛少侠道:‘等两派一合并,曹公子禀报了贵派掌门,便派人前来提亲。铁荆门由瞿掌门做主给二位择日成婚,这不是喜上加喜再加喜的事吗?’谈紫菱听了心中喜欢,却还是口气生硬道:‘师仇未报,不敢成亲。’毛少侠道:‘这件事情包在我们身上便是,我帮你将那个人揪出来。’谈紫菱听得此言大喜,毛少侠和夜刹女侠武功盖世,若是他们相助那师仇定然能报了。她抬头看了看曹玄何,却见他也正温柔的看着她,不由得心中一酥,轻轻道:‘全凭毛少侠安排。’全没了初出手时的狠辣之气。

此时众人皆大欢喜,我和厨师们也已将饭菜做好,流水一般端上桌来,只是酒杯全都丢掉,都拿碗喝酒。瞿全山道:‘毛少侠、夜刹女侠,这次多亏了二位出手相助。望二位不要嫌弃,留下来喝一杯水酒。’司马宁振也道:‘上一次京城大战之后再也未得与毛少侠相见,深以为憾,今次说不得要敬少侠两杯。对了,您为何要蒙着面?’毛少侠呵呵笑道:‘和人打架,脸上被抓了几道,这个有碍观瞻,还是蒙着比较好。’司马宁振叫道:‘谁敢打毛少侠,我东荆门一定……’旁边方岱忙捂住司马宁振的嘴,对他狂使眼色。司马宁振看了看旁边的夜刹女侠,方才会过意来。

毛少侠嘿嘿干笑两声,挠了挠腰间。忽然从他腰带处掉出来一颗珠子,瞿掌门正要提醒,那珠子已冒出烟雾,那烟雾越来越大,混混沌沌汤汤洋洋瞬间便将人影掩住。只听得棚子那一头唐思杰骂道:‘干,谁他妈又偷了我的雾莲子?’等烟雾散去时,毛少侠与夜刹女侠已不见了踪影。

后来二派合并,瞿掌门代替过世的师父收了谈姑娘为徒,成了谈姑娘的师兄,又择日向曹玄何的师父无心散人提了亲。我老郭没办法,在铁荆门留到二人喜宴之后,也得了小五十两程仪,这都是后话了。”

郭大铲说完,酒店堂中之人一阵欢呼。谢公子笑道:“这事情办的那叫一个漂亮。”

郭大铲道:“可不是,这毛少侠和夜刹女侠来无影去无踪,乃神仙一般的人。他们本领如此高强,办事又爽利痛快,实在是叫人心折。”

旁边卫大哥一拍大腿道:“对了,他们三侠除了毛少侠和夜刹女侠,还有一个侠客名叫戴腾侠。”

话音刚落,只听得柜台处“啷当”一声响,一个酒瓶掉落在地,顿时满屋子酒香四溢。柜台旁的掌柜正尴尬时,一个粗壮大娘从后厨走了出来,埋怨道:“看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毛手毛脚的。没得打搅了各位客官喝酒。”冲众人笑道:“我老伴儿听各位说故事听得入神,各位请继续,不必管他。”掌柜的也不说话,只嘿嘿一笑便去拿了簸箕扫帚打扫。

酒店角落坐着另两个客人,二人自斟自饮一直未曾说话。此时那年轻人悄声道:“这些乡民从来喜欢夸大其词,若非这些年田大哥你去了朝鲜,这些什么三侠,什么戴滕侠,哪有他们什么事?惹起您老来,一个个抓起来吃牢饭。”

那个田大哥大概五十来岁,矜持笑道:“乡民见识短浅,小廖你也不必太过认真。”

小廖道:“嘿,且让他们过过嘴瘾。”又低声问道:“大哥,你说这么晚了,那个人还会不会来?”

田大哥也压低声音道:“上头的情报千真万确,应该不会出错。”

二人正说着,门外响起一阵“哒哒”的轻响。此时已是半夜,小镇上早已没有人走动,掌柜的早早就将门板上起来,只留下两爿空着,免得万一有客来投无法进来。只见门口空洞处伸进来一根竹竿,左右敲了两下。一个人猫着腰摸索着探进半个身子,叫道:“请问这是客栈吗?”那人头戴斗笠,身上衣衫褴褛,看他动作乃是个瞎子。

掌柜的忙上前道:“这个客官,真是不巧,平日小店都留有房间,今日却是客满。只能委屈客官在桌边将就一宿了。热水、酒肉都有,只没有床。”

那瞎子缓缓点了点头,侧耳道:“这里好像有许多人。”

掌柜的道:“都是赶路的客人,今晚要在小店暂歇的。”

那瞎子嘟囔道:“这么多人,有点麻烦。”说着往田大哥那桌侧了侧耳,似是注意到了他们。

掌柜的暗道一个瞎子还嫌弃别人,将他引到一个桌边。那瞎子叫了些酒菜,就在那儿听众人谈论世事。他听了一会儿,忽然扬声道:“各位说的累了,不如听我说个故事罢。”

众人听他要将故事,纷纷叫好。老湖北问道:“敢问这个大哥贵姓?”

瞎子道:“我姓什么不重要,各位只管听就是。”

众人只觉得此人说话硬邦邦的好不通情理,但也不好责怪。瞎子道:“曾经有那么一个大帮派,这帮派之大,在江湖上也是数得着的。”

卫大哥道:“在江湖上数得着的帮派无非就是少林武当、洪帮丐帮、峨眉青城……”

那瞎子不理会他,自顾自的说道:“这个帮派庞大,帮主雄才大略志向高远,帮派之内人才济济高手不计其数,且帮众众多天下难有其匹。不过帮派虽好生兴旺,若是要做成那件事,却是不易。”

卫大哥道:“听这位大哥如此说来,这个帮派如此庞大,若它都办不成的事,其他帮派也不用想了。莫非这个帮派所要做的是……”

瞎子道:“没错,推翻朝廷,问鼎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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