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姬返回归州府赵府,将钟庭暂押在厅外,入大厅内见过了其父州府大人,只等落日偏西,二明王现出身来。
原来这幽界阴人最是惧怕天阳之光,但各因道行的深浅,出入时辰也各有不同,譬如小鬼之类,了无道法,只能按幽界之道,在夜晚或无阳光之时才敢出来;而明王、判曹、鬼王各自修有一定的道法,出入时辰自然另有一番光景;十殿阎王乃是高穹窿玉皇大帝敕封的幽界至尊,天榜上列着仙位,因此出入就不论白昼和黑夜了。
二明王为避日夜游神巡鉴,借体藏身,附在州府大人身上行事,乃是以保万全之策。那州府大人就被他整治得整日昏聩若痴,唯命是从。
此时州府大人兀自坐在大厅内,目光幽滞,一语不发,两只手儿颤抖个不停。玄姬望着爹爹若个痴人一般,只有在心里流泪,黯然伤神。
申时刚过,一条鬼影飘飘而入,倏然就附入州府大人的身体里去了。那州府大人的双眼猛然就射出两道精光,阴森可怖,开口便问玄姬:“可曾抓住了那个道士?”
玄姬知是二明王来了,乃伏首拱揖道:“已经抓回来了。”说毕,唤陟宫将钟庭押将进来。
钟庭垂头勾身,不敢轻举妄动,怕打草惊蛇,走脱了二明王。
二明王双手负在背后,踱来踱去,仔细观察了一番,忽然恶道:“臭道士!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偏要来多管闲事,自寻死路!”
钟庭忙跪在地上,佯装受了惊吓,浑身抖抖瑟瑟地道:“是小人一时望花了眼,糊涂了,才敢胡言乱语!还望大人放过了小人。”
二明王嘿嘿阴笑道:“你若不花眼,不糊涂!恐怕早要了本王的性命。你这臭道士既识破了本王的身份,本王岂能再留你活口,来坏本王的大事?”说罢,疾喝一声,挥手既命陟宫拖出去砍下人头来复命。
二明王果断凶残,叫玄姬防不胜防。她急挺身上前劝道:“且慢!人命关天,如此轻率,不怕叫人起了疑心?”
二明王恨恨道:“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走一个。”说完鬼眼滴溜溜转动,沉思须臾,又道,“你也一起前去,把他与那牢中的两个官差一并处决了,提头来见本王!”
玄姬大惊失色,沉声问道:“这是三条人命,如果旌孝县县令问起来,却如何答复?”
“哼哼……这乱世里头,几条贱命算得了什么,随便捏造一个口实,就应付过去了。”二明王见玄姬神色有异,生出警惕来,乃沉下鬼脸冷道,“不用你费心,速去斩了来报!”
二明王在十位幽冥明王里最是老成狡猾,玄姬多说必遭怀疑,于是她只得应命,默然与陟宫将钟庭押出府来。将至监狱,那心里头更是忐忑不安,低声问道:“道长,如何是好?”
钟庭道:“这鬼头果然心思慎密,只好挺而走险了!先去牢内救出谭仓司、郑嵬二人,再去会合了道主商量商量。”
玄姬、陟宫二人应诺,佯押着钟庭,三人快步走进监牢里来,却忽瞥见田钍道人也被绑押在牢中,不由又惊又喜。玄姬遂忙替田钍道人、谭煄、郑嵬三人解了捆索。
玄姬乃是州府大人的千金,又有十分的本领,因此那些牢子自不敢多问生事。
六人就在牢中密谋筹划起来,商议一番后,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陟宫领引田钍道人、谭煄救出夫人;一路由玄姬、钟庭、郑嵬去击杀二明王,解救州府大人。众人商议既定,遂各自分头行事。
陟宫对赵府环境十分熟悉,一路引着田钍道人、谭煄悄然潜至迎风阁来,摸入了地窖。
那六位鬼王向来差使办得顺溜,也不曾料到此着,兀自围在小方桌边饮酒赌骰子耍乐。
田钍道人执七星宝剑在手,猝然而入。剑光起落处,便斩杀了两位鬼王。
陟宫与谭煄急抢上来救夫人。夫人却被锁在铁笼里,四周阴气缠绕。二人一时也搬它不动,打它不开,情急之下,甚是慌乱。
小方桌儿被打翻了个四脚朝天,阴票散了一地,两个鬼王顷刻之间丧了性命!其余四位鬼王猛然遭遇骤变,一个个惶恐大惧,跳将开来,取了刀枪叉戟,凶嚎数声,恶狠狠地迎上来交战。
谭煄提一口朴刀,陟宫握一杆钩镰枪,挺身迎战两位鬼王,兵器舞成梨花雨一般。只见白光夺目,银蛇飞舞。
那两个鬼王却是阴身,眼见着刀劈在项上,枪戮在身上,却如黑烟似的,飘来卷去,毫发不损。
谭煄、陟宫二人甚是恐惧惊慌,反被两个鬼王一翻恶杀逼出地窖来,直急得大汗淋漓,左跳右闪,险象环生。
田钍道人早已炼就了太极混元一气法,那除鬼的法术自是小菜一碟。在地窖内与另两个鬼王斗过十余回合,便施凝眼生光法,射出两道白光将两个鬼王定住了,动弹不得。他疾步赶近,挥剑左右一劈一劘,削下了它们的脑袋。
两个鬼王惨叫还来不及哩!头颅滚到一旁,阴血如注,阴身摇摇晃晃仆倒在地上,化“见”而亡。
田钍道人解决了两个鬼王,踏着一地的阴血奔至铁笼前。他本是西城山太玄总真天道尊,天下道者尊为西仙,自是道法精湛,就用五雷篆法破了那鬼符阴咒,挥剑劈开了铁锁,救出了夫人。
夫人脱了铁笼,却早似个傻子痴儿一般,蜷缩在地上哆哆嗦嗦,不肯离去。
田钍道人刚要负起她,就听到院子里谭煄惨叫,料是不妙,飞步飘出地窖,却正见二鬼王捏叉狠狠扎向谭煄,急将七星剑祭去,格开了那柄钢叉。
电光火石间,田钍道人飘将近来,一手招回七星剑,一手拉起谭煄:“你快进窖里背了夫人出来。”
谭煄应诺起身,直下地窖去了。
二鬼王愤怒非常,两鬓靛发倒竖飞动,恶狠狠挺钢叉奔上来。
田钍道人凝眼间,再放出道光定它。二鬼王却不知蹊跷,直迎上来,径被白光定住,如个泥塑,一动不动。田钍道人把剑刚欲祭起,杀了这二鬼王。
那厢大鬼王在白光闪烁间,却觑着二鬼王命在须臾,慌舍了陟宫,把那方天画戟来刺田钍道人。
田钍道人只好抬剑迎架交斗,那白光顷刻消失。毕竟他道行不过一千三百年,未至化境,而且早因召应九阳神钟耗了道法。
二鬼王脱了险身,似刚做了一场恶梦醒来,握叉助战。却战不过数个来回,大腿上复被刺了一剑,跌倒在地呻吟。大鬼王知是斗不过这道士,拽起二鬼王卷一阵黑雾而去。
谭煄业已尪着脚步,负着夫人出了地窖,三人会在一处。田钍道人道:“此地不宜久留,小将军速护着仓司、夫人出城,先到霸山上暂避几日。我前去助钟道长一臂之力,稍后来会。”
二人点头,作礼暂别,趁夜色未暗,顾了一匹马车出城,径奔霸山去了。
田钍道人则执剑飞步直赶到前厅来。
但前厅已空空荡荡,不见众人之影。
田钍道人正在暗疑,却就瞥见郑嵬斜靠在堂柱下,懊恼不迭,用拳头擂自己的脑勺把子儿。那脸盘儿青肿,嘴巴也歪了,大腿上还流淌着鲜血哩!
道长暗吃一惊,遂上前弄了个法,止了郑嵬的流血,问道:“那明王哪里去了?”
郑嵬愤懑不堪,磨叽着嘴巴子:“我哪里知道!只朝南边去了。可恨那鸟明王,白讨了他一顿打!晦气!”
“不要发牢骚了。此地已成凶地,你又受伤,快寻一匹马出城、与小将军会合了,回霸山去。我到南边上找一找钟道长!”田钍道人心急意慌,说罢,踏风飞在空中,出了赵府。
田钍道人心急意慌,一时并未发现州府大人,就忘记了他的安危,且郑嵬本是个憨厚且没个心机的人,此刻又懊恼得昏了头,只听了田钍道人的话儿,咕咕咙咙一崴一崴的就跛出了赵府大厅,就把那州府大人撂在了城内。——这也是天道轮廻、劫数合该如此!留给了二明王可乘之机:十万阴兵,兵伐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