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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仪在街道上东转西拐走过多时,就来到了一座金家府邸前。她抬眼觑了觑大门楼子,径上了石阶,从怀里取出那团纸(原是一张告示哩),呈给了那金府的门仆:“请大叔禀报金员外,就说有愿意卖眼睛的求见。”
门仆甲接过告示,把幼仪上下打量了一回:“看你个小乞丐,模样儿倒挺秀气,眼睛儿也贼亮。郑道长肯定能看得中!你随我进来。”说着,吩咐门仆乙一声,领着幼仪进去了。
鰲祥公暗藏在巷口瞥得清楚,见幼仪直入了那金府中,却不明白何故,就赶到大门阶下探问:“小哥有请了。刚才进入贵府的是老汉的女儿,不知她到贵府来,是所为何事啊?”
“哦……是你女儿啊!你却不知?这满大街上,谁人不知我家员外正在重金收购人的眼珠子?你那女儿要去卖眼珠哩。虽说少了一个眼珠不好看,但若价钱卖得好,你俩个也能过十年八载的好日子了。”门仆乙乜一眼,冷冷道。
原来这金府购买人珠也颇有一段时日了,大街上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买人珠,卖人珠,双方同意,签字画押,官府并不干涉。门仆乙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自也不顾忌别人讨什么口风,就随嘴巴儿咋呼。
鰲祥公却听得心惊肉跳,目眦尽变,大呼道:“这还得了!这还得了!”飞步直往金府里闯去。
门仆乙未料到这一招儿,慌来拦住。鰲祥公抬手一拂,门仆乙一个滚冬瓜就翻在地上。
鰲祥公急步抢入府内,一边四处寻找,一边急声大唤:“仪儿!仪儿!你在哪里?”
门仆乙爬将起来,撅着屁股,咧嘴高呼:“有叫化子闯进府里来闹事了!大家快拦住他啊!”
府内数十个家丁闻唤,纷纷拿了刀枪棍棒,匆匆奔来,却正逢着鰲祥公闯将进来,发声呼,就把鰲祥公围住了。
鰲祥公正急火攻心哩,哪管得许多?一边焦急地唤着幼仪,一边就与那些家丁动起手来。
那些家丁都是些散把式,会的花拳绣脚而已,济不得事!不一刻,一个个被打得东倒西歪,鼻青脸肿,只好远远的围定呐喊,再不上前。
其中有个苍头见事有不妙,撒开两条虾子腿,直奔后院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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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府后院暗室里。
那郑道士正在仔细观察幼仪的双瞳,见那瞳子清澈,隐隐闪着两朵莲花,光明熠熠,似有佛陀之相,不由惊喜万分道:“好眼珠,好眼珠,难得的上品呀!”
金员外闻言欣喜:“道长,这回可是为我女儿寻到了一只好眼珠?”
郑道士频频点头:“好眼珠……好眼珠……”
“那事不宜迟,道长快剜出来,为小女接上。”金员外甚是急切。
“好好好!小姑娘,你这一只眼珠想卖多少价钱?”郑道士问道。
幼仪见二人称赞她的眼珠为难得的上品,不禁心花怒放:我这眼珠定能多卖些银子。于是大胆道:“五两金子”
金员外一怔。
郑道士却道:“好好好……便给你五两金子。员外,快些拿金子来。”
金员外知道郑道士是个行家里手,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就亲自取来五两金子置于桌上,一边铺开合约,让幼仪签字画押。
幼仪欣然地签了字,画了押,然后坦然的坐在早已备好的木椅上,等来剜取眼珠。
郑道士把幼仪反缚了双手,又捆绑了腰腿,且塞紧了布带在口内,好叫她动弹不得,叫嚷不得。最后,他柔声细语道:“孩子,不要怕,剜一只眼珠只是一会儿的小事,你要全身放松,放松……不要去想这只眼珠是你的。”
“道长,为何不叫她吃些麻沸散,这样不是剜取得快些?”金员外静站在一旁,着急道。
“不可,吃了麻沸散会影响眼珠的功用。往日碰上的都是下品,对小姐无用,所以都丢弃了。这眼珠是上品,不可‘死取’,要‘活剜’才好。”郑道士漫不经心的说道,一边分开左手食中二指,压在幼仪的左眼眶上,右手则捏一把分解薄刃徐徐的贴近眼窝来剜取眼珠。
只见那分解薄刃寒光一闪一闪,碜人心寒。
幼仪惊恐万分,贝齿咬得格格响,浑身毛孔一根根的都竖将起来。
郑道士继续柔声安慰:“莫怕……莫怕……别紧张……一会你可得到五两黄金了。”
幼仪瞥一眼桌上放置的黄金,金光熠熠,似乎瞥见爹爹含笑走来,不由坚定了勇气,微笑道:“我不怕,道长只管来剜。”
“真是乖孩子。”郑道士狡黠的阴笑,刃尖儿已然触及到幼仪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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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老爷……不好了!外面打进来个叫化子,说要找他女儿哩!”这时,那苍头已奔入后园,气喘吁吁的大喊大叫。
二人听呼,蓦地一惊。
金员外怒斥道:“什么叫化子?赶快撵出去!莫搅了我的好事!”
“那叫化子有些本事,拦他不住,已找过来了!”那苍头垂头丧气道。
“一群怂货,平日里白养了你们这些狗!”金员外气急败坏道,“道长,这该如何是好?”
“一个乞丐能有多大能耐!待我去瞧瞧。”郑道士不紧不慢地放下分解薄刃,舒开袍袖,负手在背,咚咚咚的踏上了楼梯。
幼仪自知是公公寻来,手脚皆捆绑着,口内且塞着布带,既动弹不得,也出声不得,只眼睁睁地盯着二人出了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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鰲祥公已是动了怒火,正握着一把鬼头大刀横架在一名矮墩家丁的脖子上,拖曳着朝后园走来。那群家丁只在身后跟定,舞刀弄棒,咋咋呼呼,不敢靠近。
郑道士刚出了暗室,就与鰲祥公撞了个正着,遂大喝道:“叫化子,不得无礼!”
鰲祥公一勒刀口,吼道:“快些放了我女儿!”
那矮墩家丁杀猪也似的嚎叫起来,大腿哆嗦不停。
金员外也随后跟了上来,大骂道:“你这刁泼的叫花子,胆敢目无王法!青天白日里闯我府上行凶!你有几条贱命?”
“你这恶霸!这世上,哪有收购人眼睛的事?你挖人眼睛,才真是没有王法!”鰲祥公愤骂道。
“我花钱买,你女儿情愿卖,白纸黑字,双方画押,犯了哪门子王法?你却来此惹是生非?”金员外咄咄有词。
“如今我不卖了!快还我女儿来!”鰲祥公大吼道。
“你女儿与我已签了字,那眼珠儿就是我的了。我女儿正急等着换眼呢,殆误了时机,害了我女儿,你叫化子陪得起吗?”金员外蛮横道。
鰲祥公大呼道:“只要还我女儿,随你索赔!”
金员外见这叫化子虽是高大,但黄脸枯发,衣破衫烂,脚趾尚露在外头,自是个穷光蛋儿,可口气不小哩,便欲用金银唬他:“你女儿的眼珠,我可是花了五两黄金买的,如今毁约,须十倍赔我。你若马上拿出五十两黄金,就领你女儿走;若拿不出,就照约办事。”
“好!”鰲公大喜,摸摸腰身,却仅有几两散碎银子,管不得事儿,于是慌道:“你还了我女儿,我一会儿就叫人把金子给你送来。”
众家丁闻说,哈哈大笑起来。
金员外恶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穷光蛋,也能拿出五十两金子!现在就拿了你送入衙门,看你还敢闹事!”说过,挥手命众家丁拿下。
那些个家丁为了讨好主子,不得不卖力,纷纷舞动刀棒来围斗鰲祥公。
鰲祥公气愤填膺,用刀柄击倒那矮墩家丁,就跃身上前,欲捉住金员外——擒贼先擒王哩。
众家丁围截不住,金员外吓得乱窜乱躲。
郑道士见状,恶道:“你这个叫花子,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自来!莫说要那小姑娘的眼珠,便是你这条烂命取了又何妨!”说罢,扑身上前,一掌向鰲祥公头顶盖来。
鰲祥公待要闪身,却似着了魔咒一般,动弹不得,直急得大汗淋漓,眼见就要命丧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