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朗然道:“无为道界天地封神之时,你曾在西歧逢到一座杀阵,名唤‘十绝阵’,可还记得?”
原来三教并流之前,普贤乃是玉虚宫十二金仙之一,天地封神之时,曾在西歧遇‘十绝阵’,斩杀了金鳌岛炼气士袁角。
“难道是那‘十绝阵’的旧主又下界生祸了?”佛祖一语道破前因,普贤不由悚然一惊。
“呵呵……那倒不是,那十位天君早已封在钧天雷部,受享天禄。”佛祖清笑道,“是他们的几个徒弟趁东土气数已乱,来此欲报旧仇。恰逢烛龙谋反,遂就同流合污。这是你两千多年前种下的因,现在便显出这样的果来了。”
普贤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但那‘十会阵’要比‘十绝阵’厉害数倍!莫非阐教金仙也要来应这个劫数?弟子还是请雷部十天君速去破了此阵,以免伤及无辜。”
佛祖又呵呵而笑道:“哪有师傅去灭徒弟的道理?那十个魔头拜在金鰲岛门下,一日为师终身不忘,矢志不渝,一心一意修道两千多年,要替师叔伯们报仇,这一片孝敬之心天地可鉴啊!你一报既还,万事皆休。此乃道家之事,自有道家解决。你只守住钟山即可,等降服了烛龙,取回紫金钵后,就下界为诺那佛祖护法去吧。”
“弟子遵谕。弟子还有一事,心中甚是担心:大护法也在‘十会阵’中失利,不知现在何处?”普贤想起玄女来。
“因果有道,大护法自有去处。”佛祖淡然道。
普贤听说,遂放下心来,忽而又想起了白象:“佛祖慈悲,弟子在那阵中失了坐骑,不知它是否还能回到灵山?”
“呵呵……你那坐骑乃是在‘万仙阵’中所得,也是烧了阴火、吹了赑气的仙家,自有它的劫数,日后自然会回到灵山。”佛祖说罢,微一拂臂:“去吧去吧……”
普贤听说,心里甚安,行过佛礼,又与诸菩萨、阿罗汉、天龙八部等作礼相别,转身岀了大雷音寺,下了四朝门,径至仙凌渡,脚起祥云,飘飘冉冉奔钟山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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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玄女驾纵地金光术,从“血水阵”中遁将出来之后,就一直在虚空中飘飘荡荡,不知何去。
原来玄女虽遁出了“血水阵”,但元阴已被阵中“一气元阳镜”所伤,神识已然混沌也。
她暗自伤悼道:我本是“三教无量大护法,九天飞罡斩祟仙”,如今却是斗一场败一场,就连坐骑也难以保住,实在是越来越不济事了……如此这般……我还有什么颜面再回紫霄宫去。”
实则玄女自入钧天以来,屡战屡伤,屡伤屡战,道行元神自然一分一分地消损去,所谓“道损一分,魔长一寸”,不由就暗生了焦躁,焦躁一生则神浊气浮,心生蒙昧,道行也就绝非昔比了。
但此时玄女已浑然不知其中缘故,半卧在云端里,飘来荡去,自伤自叹,不知何去。忽然间,元气不禁,心血逆冲,竟连吐出几口血来,犹如一阵阵鲜红的桃花雨,洒落下云层。
却是“无巧不成书”哩!不料那云层下面,正行过一匹金头碧麒麟,上头斜坐着一位白袷黄袍的年青书生,头缠一字巾,背负倚天剑,兀自云天海际地匆匆行过。
那天空洒下来的女儿血,宛似红色的桃花雨,斑斑点点地正洒了书生一身。
书生猛然唬得一跳:落日当空,天色碧朗,怎下起雨来了?他下意识地往脸上抹了一把,照掌上一看,却似鲜血!低眼见黄袍上也粘了些稀稀疏疏的红点,就用手指沾些儿尝尝,果有点咸味儿。于是他更吃了一惊:如何下起血雨来了?抬眼四下观望,却并不曾落雨哩!
蹊跷里,书生向高空里望去,却见头顶之上,漂浮着一朵祥云,上头居然卧伏着一位妙龄女子,娇颜如雪,乌发散乱,好似受了伤一般。
书生打了个惊怵,急一拍金头碧麒麟就赶了上去。果然见那女子樱唇带血,奄然无力!
“道友……你这是怎么啦?”书生甚惊,跃下金头碧麒麟,急上前便揽着玄女的纤腰,欲扶她起来。
玄女乃是处子之身证得大道,除过师尊,不曾让男子碰过她。陡然间被个书生搂着小蛮腰,而且那面孔离她仅一尺来远近,呼吸扑面,娇躯恰如遭了电击也似,花容如噀了血的通红,又羞又怒,扬起玉手就扇了书生一巴掌,大斥道:“松开手去!你敢轻薄我?”
书生只是一时见危心急,本没想到那男女受接不亲之事,被玄女使劲儿搧了一巴掌,吓得慌抽回手来,摸着五个指印的左颊倒退了几步:把那好心当作驴肝肺儿,甚是莫名其妙!
玄女羞怒难当,神元混乱,拘不得云头,便直掉落下去。
书生大惊,慌一沉云脚来救玄女。但怕被视为登徒子,拉也不是,挽也不是,只得把祥云接住了玄女。
玄女已是星目迷离,只剩丝丝呼吸了。
书生怯生生道:“道友,在下绝非轻薄之徒,只是见你有伤,想救你而已。你家住在何处?我这便送你回去。”
玄女浑身无力,玲珑的鼻翼微微翕动,眨巴眨巴杏眼皮儿,遂合上了。——实是一动怒又大伤了元气也。
书生见她不应,又道:“你不说,我也不知怎么办了。若道友不嫌弃,我就带你先去见家师,他老人家一定能救得了你的伤。”
玄女亦不应声,好似睡去一般。
书生见玄女仍然不言不语,娇颜楚楚,唇角溢挂着血丝,好生可怜见儿,情不自禁捉了自己袖口角儿,轻轻揩拭去。
玄女被手指在唇角来回温柔的擦拭,似一阵一阵暖流缓缓流遍全身,又象一根纤羽在心上悠悠搔过,痒痒的,酥酥的,令人愈加有气无力。她悠悠地睁开杏眼儿,闪扑着乌睫打量着那张颇见英俊的面孔,泪珠便大颗大颗掉落下来。
这是守身如玉的处子遭到陌生男人第一次亲密接触肌肤而无法反抗的感受:既委屈又无奈。
书生却如何知晓?还只当是弄痛了她哩!慌慌张张地缩回了手儿,嗅着玄女浑身散发出的兰香惠气,心里愈加忐忑不安。
麒麟乃是天地之间的瑞兽,把它当成坐骑的不是道德高士,便是忠肝义胆之人。既然这书生身后蹲伏着一头,定是一位正善之辈。玄女思忖着,微微合上乌睫,一颗泪珠儿便自睫毛间溢出,挂在右颊下,晶莹剔透,光彩动人。
书生见玄女娇颜惨白,浑身颤抖,十分痛楚的样子,乃凝一道元气点了她的合谷和太冲二穴,且不管了她的不情愿,横抱起来,跨上了金头碧麒麟。
玄女满面羞红的挣扎了三五下,却早是体虚力乏了,只昏沉沉地依偎在书生怀里,一动不动。
那金头碧麒麟四足荡开,祥云滚动,径奔齐鲁曲阜大成府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