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贤离开灵山,一路祥光熠熠到了钟山落下云头,直奔轩辕大营来。
有巡营裨将早瞥见了,急迎接入了大营。却正是群将无主,人心浮乱,那裨将打听战事及九天大护法如何。普贤仅轻描淡写地略叙了一遍。众将士听罢,全都惊慌不安起来,一个个灰心丧气。
普贤安抚毕军心,又进入了后营。
陆吾、力牧被搁置在床榻之上,牙龈紧合,面色乌紫,无半些儿生息,恰如尸体一般。普贤甚是伤感,乃命八名士卒将二神抬着送往昆仑山,一边又修了一封书信,相告魃女为烛龙擒拿之事,并同送去。
那裨将揣着众人疑惑,便来问大士道:“如今烛龙在都昂山,我们扎营在这儿又有什么用处?不如移营到都昂山下驻扎。”
普贤微笑道:“钟山是烛龙的老巢,三界里都知道黄帝陛下正在此地用兵,若有人来相助,必会先来这儿。若我们移兵别去,谁又能知道去了哪里?三界里若流言四起,说昆仑山已被烛龙打败,岂不坏了黄帝的英名?”
那裨将听罢,甚是惭愧,默然退下去,相告于众将士。众将士也只有缄口不语了,每日里则把那刀斧磨了又磨,磨得雪亮;枪戈擦了又擦,擦得锋快,只盼着哪路神祗前来相助,早日了却这场战伐。
日起日落里也不知又过了多少时日。
那日,普贤正坐于营中,神思凝肃,那裨将喜冲冲来报道:“三坛海会大神求见。”
普贤闻说,大喜,忙起身迎岀帐来。
营外八面威风地站着个少年,身高七尺有余;面似傅玉,目如寒星,唇丹齿白,且那胳膊上套着乾坤圈,手中提着火尖枪,脚下踏着风火轮,正是三坛海会大神,南天宫里的三太子——哪吒!他见着普贤,收了风火轮,上前稽礼道:“哪吒奉师尊之命,特来拜见师叔!”
普贤颔首,十分欣然,叫他免礼道:“三太子前来助战,很好啊很好……”一边和哪吒入营,分次坐下。
哪吒道:“师叔既在十会阵中失利,又失了坐骑,哪吒哪敢逞勇?只是师父说弟子是莲花化身,无魂无魄,又加我一道万霞金缕衣,可以破掉它两阵。”
普贤笑道:“我与大护法先前都受了伤,又一时轻敌,才有这个败数。不比你师傅谨慎周详。可曾吩咐你什么时候去破了它?”
哪吒禀道:“师父吩咐弟子会合了杨戬师兄后,再去随师叔祖前往都昂山破阵。”
普贤道:“在玉虚宫第三代弟子中,你二人也算是佼佼者。你师父既叫你来,也必有九成把握了。”
哪吒道:“师叔过奖,弟子一定不负此行。”
二人刚言谈不久,禆将又兴头盎然地入营报道:“二郎神君求见。”
两人大喜,尚未相迎,杨戬已大步而入。既拜过师叔普贤,来与哪吒见礼,调笑道“三太子还是猴急性子呀!”
哪吒嘻嘻道:“迟了不如早了,戬兄怎么来迟了?”
“家师用墨兰草编织了一件玄衫,称披了此衫可破它三阵,却花费了家师的不少时日,因此来迟。”杨戬道。
哪吒笑笑道:“却是与我一般样儿,师父也帮我弄了件万霞金缕衣哩。”说着,捻动咒语,展身转一转,果现出一件背鞳儿,霞光映射。
杨戬也发了天真,捋开银皑,里间亦穿着一件玄衫,薄似轻纱。二人各转了几圈,相视大笑。
普贤略愧道:“还是你们师父心细如发啊!身在烟霞外,心还牵挂着故土啊!”
杨戬应道:“师叔脱险之后,家师和四师叔就一同去了都昂山,把那‘十会阵’观察了一遍。回来说不过多了几个自修的宝贝,引人分了心思;阵式并不曾变。又说都是些晚辈设下的阵,不好以大压小,便叫我与三太子来破了它去。”
普贤面色渐开,却忽又问道:“你两个能破去五阵,还剩下五阵,谁又去破了它?”
杨戬听师叔这一问,回道:“家师并不曾说,只道际时自有人去破阵。叫我等在此处恭候师叔祖。”——杨戬口中所说的师叔祖自然就是九天玄女了。
普贤知是应劫之机,不必深究,便不再相问。又闲谈一时,那裨将入帐唤饭。营中业已安排宴席,为二神接风。三人入得席来。普贤只吃些素食;哪吒、杨戬荤素无忌,开怀畅饮与诸将吃够多时,方散了歇去。
自此只在钟山大营内静候九天玄女到来,自然非止一日。
轩辕黄帝与钟山烛龙大战吃了败仗,折了好几员大将,而且连帝女魃公主也被擒去的消息在三界内传开,六道诸生莫不大惊。各界各境上的妖魔精怪也就趁机兴乱,欲去投靠钟山大神去。各界头的法王法师、护法以及统辖诸神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渐平息了叛乱,但都已知道了钟山战事千钧一发,十分吃紧。
南天宫四大天师见周天之境无法增兵钟山,便相商着从人界里各道境中,抽派有道之士前去助阵昆仑山。灵牒一时传遍各道境法界。三仙岛遂遣来散仙杜毕现;十大洞天推荐了方空方洞两个兄弟;三十六靖庐派来赵光、李亮、尚婉、钟万四位道尊护法,引着数千道人陆续而来。
普贤早已收到道牃,命哪吒、杨戬添扎兵营,架灶支锅,迎接安顿各路兵马。过了数日,方在纷纷闹闹里安排妥当。
那日清早,三岛十洞三十六靖庐的头领俱来拜见普贤,投上荐帖。普贤收看贴子。那荐帖上都书了姓名,道号和法力,竟都在一千年以上。
当普贤目读了尚婉和钟万的荐帖时,抬头看看二人。果然瞥见尚婉肩后有水光滉洋,钟万肩头有火光闪烁,乃问道:“你两个可知肩上的责任,却为何又来到钟山?”
钟万恭敬道:“师祖张天师曾说我二人应‘五行逆劫’之数,应在人界,逆杀劫数。但黄帝陛下战事吃紧,各境上抽不开兵马,就叫我二人借造化之妙气来钟山走一趟,略效犬马之力。”
普贤听言,微叹道:“这九天之内虽有五行、九天、八方造化之妙气,应劫逆杀,但它只应在人界。你师祖张天师能卜知周天之内玄机,却难料天外之虞。你俩个本是应劫在人界的,却要来赴这场天外之劫,后果不言而喻啊。”
钟万听出大士有点小觑师祖的意思,心里有些不快,但他是身居释道两家的道德之士,那话断不会毫无道理。遂不卑不亢道:“除魔卫道,道家的本份,弟子奉命既来钟山,如果魔头不灭,就不会返回人界。一切听从大士明断。”
普贤皱眉轻叹,并不好揆了天师张道陵的道牃,拂了二人的心意,乃命三岛十洞三十六靖庐诸人退将下去,好生歇息。
那一干人小心翼翼退出中军帐。普贤一时沉默不语,有些伤神。
哪吒一旁耐不住寂静,便道:“这三岛十天三十六靖庐的客人,都是些道行浅末之士,若要真个见仗,岂不都白送了性命?依弟子之见,还不如全部遣回去。”
杨戬也有同感,点头附和。
普贤道:“这是南天宫里四天师的一片丹心,也不好回绝。这些人一个个要来除魔卫道,共赴危难,也是道家之善的威仪啊!若强行遣回去,岂不寒了他们的修道之心?”
哪吒闻言,默然无语,与杨戬不便多言,岀了中军帐。哪吒叹道:“可惜忠心一片,用错了地方,却不都要白送了性命?”
杨戬应道:“既然来了,也是命运所至,只看他们各自的生平造化了。”
二神各自兴怀,闷然不乐,刚至营前大旗杆下,忽见天空七彩流光,气象殊异。急抬头来看,却是九天玄女踏祥云,凤林依坐在金头碧麒麟上,自云霄中缓缓而下。二神慌跪伏尘地,迎接玉驾,口颂道:“叩祝师叔祖玉驾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