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他，无比仰慕地跟在大孩子后面，屁颠屁颠的，还总是被人不屑和抛弃，现在，他的身后也开始有忠心耿耿的跟屁虫、仰慕者和粉丝了，而他们都是他不屑一顾的对象。
自从2003年9月初小秒针从幼儿园“托中班”升入“小一班”，他就有了历史，也有了回忆，总说，我小时候在托儿班如何如何，什么什么那是我小时候玩的。
一次，我无意中说他出生时没有牙齿，引发了他的大好奇，由此对自己的过去充满了浓厚的兴趣，缠着我问：
没有牙齿，那我小时候有没有舌头？
没有牙齿怎么吃饭，怎么没有饿死？
不会吃饭只会喝奶，那我是不是只会尿尿，不会屙巴巴？
我小时候有没有鼻子？
有没有头发？
我小时候连说话都不会？
那会不会出气？
连走路都不会？
连笑都不会？
……
问得多了，答得也烦了，我干脆一次性回答，你刚出生的时候，不会吃饭，只能喝牛奶，不会动，整天躺着，闭着眼睛睡觉，不会说话，饿了就哭，屙屎屙尿都在自己身上，不会翻身、不会笑、双手握拳手指都不会张开……
小秒针惊呆了，一叠连声地说，啊，我小时候那么傻呀，都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不会踢球，不会玩玩具，不会认字，不会唱歌，不会英语，不会穿衣服，不会脱裤子，不会系鞋带，不会擤鼻涕，不会吐痰，不会背“春眠不觉晓”，不会用钥匙锁门，不会开电视机，不会……
这一下，轮到我惊呆了，看着眼前这个粉团团的小人儿，说不出话来。小秒针出生不过三年又三个月，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竟然学会了这么多事情！这么多！连我都几乎记不得他整天躺在摇篮里傻睡的样子了。
孩子的成长，真是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那一刻，我就想，绝不逼孩子学这个学那个，他已经学得够多了。成长是自然的事情，人为什么要慌、要赶紧赶忙呢？只要遵循自然的律令，生命就已经是奇迹了。
我还记录着小秒针第一次主动求教的事情，2003年3月16日，我们在家里洗衣，中间要接个电话，便把洗衣机暂停了，小秒针对于如何暂停和重启很好奇，我飞快地表演了一下，结果引发了他极大的不满意，缠着我问，“你告诉我按哪一个键”。他不是要看我表演，不满足于我授他以鱼，还要我授他以渔。
从那天之后，他似乎一夜之间对机械和机器充满了灵感，在很短的时间里，他就以飞快的速度学会了开关煤气灶、电视、电脑、VCD，看电视时如果要去尿尿，总是多此一举地“暂停”一下，纯粹只是为了显摆一下自己对机器的操控能力。
小秒针直到2004年上半年，依然不会发Z音，总把“早”说成“倒”，“走”说成“抖”，我们有时会哄笑，有时会示范着多发几次音。他探着头，几乎要掰开我们的嘴来看，说：“你告诉我舌头放在哪里。”
他再大一些的时候，我周日去学校图书馆看书，便捎带上他，把他搁在文学或科普读物区，唯一需要交待的注意事项是不要发出大的声响，低声说话、低声走路。
没过一会儿，小家伙跑来了，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抑制不住地兴奋，拖着我就走。我才知道，这家伙居然趁我不注意，自己跑到电脑边，学着检索库藏资料。旁边一个学生大概是觉得好玩，教他怎么打字、怎么查看索引号，等等，学生还教小秒针，“叫我哥哥，别叫叔叔”。小秒针乖乖地答应了，再老大不客气地道一声“叔叔再见”，便跑来找我，要我去电脑前看他的表演。
我真是被孩子天然而非凡的求学能力折服了。说起来，教育孩子并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只要保持了他的本性，就万事大吉了。他自己会求知、会好学、会上进、会享受、会爱、会尊重生命。孩子什么都会，只要你有耐心、别破坏。
有了这份飞速的成长，小秒针当然有理由骄傲。以前的他，无比仰慕地跟在大孩子后面，屁颠屁颠的，还总是被人不屑和抛弃，现在，他的身后也开始有忠心耿耿的跟屁虫、仰慕者和粉丝了，而他们都是他不屑一顾的对象。
谁爱跟那么小的小孩玩呀，他连弹弓都不会。小秒针说，然后就以“超动力”的速度跑开了，丢下小小孩在身后羡慕得直流口水。
2004年的春节，我们在安徽过年。一桌吃饭的有个亲戚抱着个孩子，还不到一岁，小秒针乜斜着眼观察了小小孩半天，问我：“他怎么吃东西啊？”语气里杂糅了大惑不解、轻蔑和怜悯。
我不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怎么不能吃饭了？
他眼睛一翻，小手儿一挥，很是不屑：“他用什么吃呀？他的嘴那么小，什么都放不进去，肚子上又没有管子，怎么会吃饭？”嗨，他就忘了自己也是从“嘴那么小，肚子上没管子”的状态过来的，现在他倒是撇得干净，好一个“英雄何必问出处”啊。
就在几天前，他居然对奶奶说：“你没有牙怎么吃饭啊？”还说：“我都有牙齿，你怎么没有啊？”言词间似乎很是看不起奶奶，奶奶却越发张着豁牙的嘴，直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