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练,看到了农家的袅袅炊烟。
薄薄的雾霭悬浮低空,像温馨荡漾的波浪,人在地上跑步,仿佛在大海里游泳,也像天神踩踏祥云,飘然于太虚仙境,像梦一样。远远近近的绿树像是笼罩了一层薄纱,掩映了一垛垛村庄,海市蜃楼一般,那些房顶极似大海中的礁石,而烟囱就像一尊尊雕塑。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炊烟。不知谁家的雄鸡高歌一声,那炊烟就“闻鸡起舞”了。清晨没风,那烟柱直往上冒,“大漠孤烟直”的景象跃然眼前,只是少了那种荒凉、恐怖的气氛;顷刻,微风习习,那炊烟、烟囱和房顶的线条构成一个“上”字,又像飘动的旗帜;过了一会儿,烟股拉得很长,又像一道美眉,难怪曹雪芹用炊烟形容林黛玉的眉;眯起眼看,烟囱幻化为一位跑步的村姑,那烟股就是姑娘的大辫子;猛然间,起了一阵风,像是从上往下刮的,那股烟突然弥漫开来,烟囱则变成一眼喷泉,那烟,就是铺展的丝绸,披了婚纱的新娘,或是瀑布,与雾气溶为一起,再添上初升的一轮朝阳,美轮美奂,蔚为壮观。眼前的景象不就是陶渊明“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最好的诠释吗?
好久没留心炊烟了。垦区小镇上,单位餐饮部的锅炉,燃的是煤炭,大烟囱里吐出的是呛喉的黑烟,谁对它感兴趣,躲之不及呢。随着煤气的应用和普及,就是在乡村,现在也很少有人使用燃烧秸草的“土灶”了,炊烟似乎成了古代诗文里的意象符号。不必说现代工业仍然是燃烟的工业,为消除污染,全世界的有识之士在奔走呼吁;更不必说那战争的硝烟弥漫,使人望而生畏,谈“烟”色变;那办公室里的,以口腔为锅堂、鼻孔为烟囱的香烟,就熏得人够呛。谁还有闲情逸致,去领略炊烟的意蕴。就像热衷于化纤服装后不得不返穿棉布、鹜趋于城里买房后抱怨不堪忍受那里的喧嚣一样,就像垂青于多媒体教学而忽视传统读写后发现缺陷、片面追求升学率而忽视学生素质全面提高带来恶果后反思教育的本质一样,人们开始思考,像煤气之类的不可再生能源一旦用完后,人类将燃烧什么。莫非宇宙大搬迁?还是归朴返真吧!浮躁的、赶时髦的、异想天开的、被物欲搅得是非颠倒的人,他是不会去思考事物的本质内涵的……
边跑边想,脑海中忽然闪出一个“烟联”的故事:郑板桥曾在了断一桩案子后,怀着愉快心情回府,遇到一个要跟他对对子的樵夫。那樵夫指着肩上的柴火说出了“此木为柴山山出”的上联,他一时答不上来。那樵夫狡黠地笑着,担了柴火向村庄走去,渐渐消失在夕阳西下的炊烟里。当郑板桥回头看到此景时,脍炙人口的下联脱口而出,“因火成烟夕夕多”。妙哉!
是啊,炊烟是古代山乡农家人气的象征,农庄才有炊烟的极致。今天的与时俱进、逐步富裕起来的农民,他们没有忘记艰苦朴素的本质。农忙时,无烟的煤气灶派上大用场,而农闲的冬季,还是炊烟缭绕的土灶来得地道,用得开心。
你看,这农家的袅袅炊烟多么妩媚呀!
(《盐城晚报》《江苏农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