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是神圣的,模糊不得,大年之前必掸尘。
掸尘就是掸尘,延续下来,却变成了民俗。“人来扫地,客至烧茶”嘛,有啥大惊小怪的?过节了,把居室打扫打扫,使窗明几净,求一个好心情,人之常情呵。
古代的除尘工具有两种,刷物的称掸子,扫地的叫笤帚。掸尘可以使掸子亦可以用笤帚。到了腊月二十四那天,家家户户都掸尘,“有钱没钱,扫扫过年”。我们家原先每年都是我爸承担此项任务。掸子是土制的,鸡毛帚加长,或是扫帚装柄。把主要家什蒙上报纸或被面,不值钱的破烂,扔到垃圾堆上去,叫“破旧立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爸爸换上乞丐衣,蒙上头巾,戴了口罩,像扑克里的“疯子”,操起掸子就猛刷,我们弟兄俩,像逃灾一样从室内窜出,妈妈唠叨“死老头,你不能轻的”,爸爸越发起劲儿,我们快活得在场院里跳跃,噢噢,过年了,过年了!我们当地人,劝人来自家做客时,总是这样说,“怕我家的吊吊灰,掉到你头上不是”,对方往往把头摇成拨浪鼓。家里最脏的东西还真的是吊吊灰(粘满灰尘的吊在房顶的残破的蜘蛛网)。
普通人“一年忙到头”,平时没空大扫除,只能小擦洗。人是土生土长的嘛,哪能没“土”呢,“大风起兮尘飞扬”,屋子和人的脸一样,一天不打荡就不舒服,谁也不愿意做“地不扫铺不掸,堂灰齐腰眼”的懒婆娘。据说古代有一位名人,为了客人下次造访能睡上干净的床铺,居然把“榻”吊了起来,于是便有“下榻”的敬辞。古今的富贵人,也不亲自大扫除,雇来“老妈子”洗洗刷刷,方能保洁。东北“二人转”表演者手里戏耍的那块“布”,起初是块“抹布”呢,“二人转”是奴才表演给财主看的“下里巴人”呢。如今的保姆,主要工作就是打扫。西方人是个聪明的笨蛋,为了清洁卫生,不惜浪费,生产“一次性”生活用品,好是好,得消耗多少资源和财产。
清洁的环境颐养性情,“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整洁的居室,令人心旷神怡,邋遢的处境无法下脚,更不能落座安寝,只能滋生糟糕的情绪。我在一图书馆,看到这样一则标语:“静、净、劲、进。”对联整体意思,不言而喻,第二个字“净”有两解,一是室内环境要干净,再者要消除杂念,才能安心读书。下榻是古人的拙行,二人转高攀了艺术,一次性用品的生产必须受到限制,我们只有自己动手了。别说“各人自扫门前雪”好自私,你想想,人人都把自家门前打扫干净,不也是对社会的贡献?否则,“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话说回来,年前掸尘,又是一种娱神的活动。据说,大年之际,天神下凡,降福与人,如若不敬,就不要怪罪神圣了。恰逢隆冬和农闲,休闲修养,调整心态,以一种好心情,求得一个好开端。据说一个人的命运也是以年来安排的,掸掸吧,去除晦气,迎接祥瑞!
(《北海晚报》《盐城晚报》《江苏农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