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地上零落四散的物品,霍宁渐渐镇定下来,声音中夹带着微微的凉气,“欣儿,去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宁姐姐,欣儿怕她会...”欣儿只怕转过身去忙着捡东西,那疯婆子又要对霍宁动粗。
“去捡起来吧,摔坏了可惜。”
乐溪双腿脱力差点跌坐下去,还是在婼姑的搀扶下才稳住重心。
霍宁冷漠的对待,是乐溪从未想过的。
曾经的宁儿对她百依百顺,唯听是从,像个跟屁虫一样不离不弃的黏在她的身边,不管她做什么,都是默默支持着,帮着出谋划策,可是现在的霍宁不仅不再依赖于她,生活上更是天壤相隔。霍宁心疼竹简毛笔还能说上一两句话,对她这个活生生的姐姐却是一句关切的话语都没有。
那一道划痕不仅是伤到了霍宁的嘴角,更是伤到了乐溪黑暗的心境中微弱的光亮点。
她不求现在独立性这么强的霍宁能像从前一样低声下气的向她认错向她求饶,哪怕是能与她纠缠争执,与她大吵一架,也好过现在即使被自己打了,心中连一点涟漪都泛不起来。
乐溪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模糊了眼中的霍宁,就像渐渐看不清的霍宁的心。
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在霍宁的心中还有任何的地位,苦痛的深渊正一点一点吞噬着她,最亲的人不仅不再需要她,更是夺走了她的爱情,还将她遗留在了那个无论如何也想挣脱的地方。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就放她那样死去一了百了,乐溪是这么在心中咒骂着。
霍宁面对乐溪的一再任性,内心更是矛盾的。漠然,是她本能的反应。大家一直说的她们感情很深,但霍宁自己是能感觉到的,那是一个嘴上说着情深却根本回忆不起来的感情,就似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刚刚见到乐溪撒泼时眼中的无助,霍宁心里却又是满满的难受与愧疚,而这种难受与愧疚,就像是硬塞进她的内心中一般,如何反抗也抵挡不住。
这些矛盾的情绪在内心汹涌的翻腾着,霍宁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着精神分裂。又或是身体里还住着另外一个人?如果那个人正是从前的霍宁,那现在的霍宁又是谁?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乐溪忽然歇斯底里的哭喊着,似乎想要将自己心中的痛苦用声音传达进霍宁那颗冰冷彻骨的心。
“婼姑先回去吧,你到我的小院来。”霍宁轻瞥了乐溪一眼,便从转身先行一步。
“小宁,这中间有太多的误会,一定要说清楚,不要再误解对方了。”婼姑道。
霍宁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礼貌的笑意,“婼姑,我会讲明事情的原委,孙玉芝那里就劳烦你向她请个恩,说我霍宁借乐溪半天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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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乐溪第一次来到西偏小院,她眼角偷偷的瞧着,霍宁有着自己独立的小院,独立的卧房,独立的小厨房,还有专人伺候着,更是不需要从天亮埋头缝衣到天黑,这些都是她一直梦想着的少夫人般的生活,现在全全被她一人独占,乐溪的心中是又妒又恨,又苦又酸。
在为霍宁和‘客人’沏好茶后,欣儿便退身出屋将大门合上,在院子里替霍宁把守门关。
霍宁抿了口热茶,淡漠的说道:“孙玉芝的风言风语让你听的浑身难受?”
刚坐下的乐溪,立马激动的站起身来,“她所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你明知道我爱着吕逸,为什么要横刀夺爱?我乐溪有哪一点对不起你?”
“用用你的脑子吧,如果你尚且还有的话。”
“你什么意思?”
“人各有志,你是满脑子的情情爱爱,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我曾经就告诉过你,不是你在乎的东西所有人都在乎。”
乐溪嘲笑着自己,“是啊,我视为生命的爱情,在你这里一文不值。你拥有着我想要的一切,却还践踏侮辱我这渺小的心愿。你对一个才认识不到一月的丫头都能那般疼爱宠溺,对一个与你相伴几年有余疼爱你的姐姐却是做的如此狠心绝情!你到底是谁?你的心到底有多冷酷无情?”
霍宁气愤的将茶杯杵在了桌上,带着怒火立马站起身来与她平视,一步一步向她逼近,“我让吕逸精心为你准备生辰礼物,是我无情对吗?我让吕逸向你求婚,是我狠心对吗?我要你跟我一同住在西偏小院,你却以狭隘的心胸认为我在惺惺作态,是我绝情对吗?我拼命想要在锦和占有一席之地,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是我冷酷对吗?孙玉芝在你耳边吹些莫须有的风,让你失了分寸就是对你有情有义,我为你煞费苦心就是对你狠心绝情,是吧?”
“你以为你编造的谎言我就会感动就会相信吗?”
“那你大可以去问一问你的爱人啊,让他亲口告诉你啊?孙玉芝是何居心,你心里还没数吗?你宁可相信她也不愿相信我,你对我又有多少真心?总标榜着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你可有想过被冤枉的我,被你轰赶的我是否也有委屈?难道你就不冷酷你就不无情了吗?”
“那你为何现在先说出来?”
“一句拿着胜过十句我会给你,在还没有实现之前,我不想说。我以为你说的那些姐妹情深的话都是真的,我以为天下的人都误解我,唯独你还会站在我身边,可惜并不是这样的。”
霍宁坦白出的真相,让乐溪整个人都呆懵住了。
霍宁所说的每一件事,在她看来都像是一个美丽的故事,她不敢相信是真的,但又希望它确实是真的。
乐溪斗胆上前拽住了霍宁的衣袖,抖动着嘴唇,哆哆嗦嗦半天才问道:“他都给我准备了什么?他告诉你他何时娶我了吗?”
霍宁没料想到她第一个问得竟是这样的问题,看着她这贪婪的样子,那一句视作生命的爱情,到底有几分真?
“我不知道,他并没有告诉我。”
乐溪苦笑着向后退去,摇了摇头,“你还说你没有欺骗我,你天天与他在一起,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我只是一个辅事,并不包办婚姻,这是他的私事怎会告知于我?”
乐溪低头想了一想,像是做出了一个什么大决定,咬着嘴唇狠了口气,一下子跪在了霍宁身前,“宁儿,把我接到西偏小院来吧,我不想再待在那个绣院了,好吗?”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霍宁都有些没跟上她这思维跳跃的速度。
乐溪能主动提出来小院住对现在的境况发展而言,并非是坏事。只是时过境迁,渐渐地,想要接乐溪到西偏小院住的想法已是偏离了原来的初心。
“好。”
“真的吗?你真的答应我了吗?”
“是,我答应你了。”
乐溪又惊又喜,霍宁却是面无表情。
“我...我说了过分的话,还打伤了你,你不记恨我吗?”乐溪站起来伸手轻轻触碰着霍宁嘴角的血痕,她开始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万分悔恨。
“你不是已经知错了吗?”从乐溪贪婪的眼睛里,霍宁能大约的看出她在期待着什么。
想要攀上男人摆脱受人奴役的生活,这样的想法并不可耻,可她眼中强烈的欲望已经超脱了最初的梦想。
这两人的爱情,一个不专不忠,一个贪婪愚钝,最终,这条路他们能走多远呢?霍宁旁观着也得不出答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