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天空的白云中,出现了天神、龙王,还有各路厉神,簇拥着觉如在天界中的哥哥东琼噶布、弟弟龙树威琼和妹妹妲莱威噶。他兄妹三人早已应允了推巴噶瓦(觉如)的嘱托,现在又听见郭姆的呼唤,特地前来帮助郭姆和珠牡降伏那匹千里宝驹。只见哥哥东琼噶布手中拿着神索,另一端套着千里宝驹。东琼噶布将神索交给郭姆,天马驯服地让郭姆牵着,众天神慢慢隐去。
这一切,珠牡都看在眼里。她猛然从地上爬起,扑向郭姆,要去接阿妈手中的神索。不料,这一下却惊了千里驹,它再一次腾空而起,把郭姆也带到了空中。珠牡一下子惊呆了。
只见那天马带着郭姆冲霄而去,越飞越高,越飞越远,郭姆只听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不敢睁开眼睛。那天马却开口说道:
“郭姆不必害怕,且睁开眼睛,看看这大好的世界。”
郭姆慢慢将眼睁开,那印度、波斯、索波、羌地、汉地、魔地等,均历历在目。郭姆心中却暗暗叫苦。
天马见郭姆并不搭话,又说:
“郭姆,你好好看看吧,看看你将来也许会到的地方。怎么,你好像不高兴?”
“我怎么能高兴?觉如的大业未成,岭噶布的百姓还在受苦,珠牡不知哭成什么样子,我怎么还能有心思观风景?”郭姆的语气既悲哀,又怨恨,既充满希望,又带着深深的不满。
天马听到郭姆的责备,并不生气,反倒嘻嘻地笑了起来:
“郭姆莫着急,我不会半途撒手回天界,觉如的大业一定能成功。既然我能等到这一天,就一定会帮助觉如成就大业,帮助百姓过上幸福安乐的生活。”
“那你这是?……”
“郭姆呵,我带你飞行有两个用意,一是和觉如开个小玩笑,二是要让你郭姆见见我们未来的天地。郭姆呵,不必再问,待我慢慢讲给你。快看,快看吧!”天马的话既诚恳,又有深意。
明白了天马的用意,郭姆自然不再着急。她紧紧地搂住天马的脖子,把天马的话牢牢地记在心里,细细地观察着他们经过的地区。
“郭姆,你看那就是南赡部洲的四大圣地:印度的灵鹫圣山、汉地的峨眉圣山、五台圣山、藏地的冈底斯山。
“你再看,看看我们藏地的四大圣山:那像披着法衣的山峰,是前藏的雅拉仙布山;那像悬挂着白绸帘子的山峰,是达木的念青唐拉山;那像白狮蹲踞的山峰,是南方衮拉日杰山;那像斑斓虎怀抱虎仔的山峰,是东方威德公杰山。”
“这些山多美呵!”郭姆由衷地赞叹着。她从龙宫来到岭地,并没有机会出门走走,后来虽然跟着觉如四处流浪,可从没有见过这么壮美的地方。
“再往前走,那云雾笼罩、深黑黯淡的地区就是魔地了。那像铁镢钉入的地方,是魔地的城堡夏如朗宗,这是觉如降妖伏魔的地方,也是我江噶佩布为百姓做事的场所。
“那像白施食(注6)似的地方,是霍尔白帐王的巴罗孜吉地区,这是珠牡被劫漂流的地方,是觉如要用心计征战的地方。
“那南方门域的卡霞竹山,是黑魔的居住地,也是觉如要降伏的区域。收复此地时,这里将成为供应弓箭原料的宝地。
“那边有一片像毒水滚动的黑海,叫做柏日毒措湖,这是姜地萨丹王的领地,是鱼类繁殖的地区,到将来觉如灭敌之时,黑海将变成福海,妖山也将变成宝山。
“郭姆呵,我说的这些,你可都记在心里?”
“郭姆已把天马的话一一牢记在心里,如果天马不再有什么吩咐,快快带我回家去吧。”郭姆一心惦念着觉如和珠牡,恨不能马上回去。
“郭姆不要急,最后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要为我宝驹作赞语。宝驹的好处,除了珠牡无人能知晓。”
“这个容易。只要珠牡知道,她会很好地作赞语。”郭姆生怕这宝马又要回到天宫去,所以连连答应。
见郭姆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天马江噶佩布立即下降,一下子降到了汉地五台圣山。觉如像是知道宝驹要落在此地似的,早已等候在这里。他见到宝驹和阿妈郭姆,并不说什么,只是用手轻轻拍了宝驹三下,这天马竟像着了魔法一般,转瞬间带着郭姆和觉如又回到了班乃山中。但见珠牡正望着天空,不哭不喊,只是呆呆地望着,望着。她忽然看见郭姆、觉如骑着宝驹归来,喜出望外,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郭姆一见珠牡还待在原地,立刻想起了千里宝驹的最后要求,马上对珠牡说:
“珠牡姑娘,你看看这匹宝马,对它作最美好的赞语吧!”
“是呵,珠牡姐姐,这是天神给我的千里驹江噶佩布。你是嘉洛家的姑娘,是九群骏马的主人,知道岭地三十匹事业马的情况。你再看看我的马,看看它能不能加入岭地事业马的行列中去?”觉如知道,只有珠牡的颂词才能留住宝马,所以,他迫不及待地请珠牡赞颂宝马。
家有九群骏马的森姜珠牡,当然知道马的优劣。她很小的时候,就听老人们讲:上多哇骑骥如旭日,遍体洁净如甘霖;下多哇良马像铁笛,皮薄身长腰杆细;中多哇骅骝像丝线,外表松弛内机警。……
珠牡见过良马千百匹,惟独没有见过江噶佩布这样的千里驹。就是郭姆阿妈和觉如不请求,珠牡也要情不自禁地作最好的赞语:
“哎呀呀,
千里驹,
真稀奇!
在岭地的三十匹骏马中,
没有一匹能比得上你!
东赞的玉佳铁青马,
察香丹玛的银光坐骥,
还有森达的白雪彪,
嘉察协噶的白背铁骑,
和你一比不稀奇!
你是真正的千里驹,
一有野牛的额头,
二有青蛙的眼圈,
三有花蛇的眼珠,
四有白狮的鼻孔,
五有红虎的嘴唇,
六有大鹿的下颌,
七有鹫鸟的羽毛,
七种动物的优点你样样有,
岭噶布的凡马怎能与你比?
你有飞天的双翅,
还有奔驰大地的四蹄;
你有能听八方的双耳,
还有能嗅千里的神鼻;
你能说人话、懂人语,
真言假语能辨析。
今日觉如得到你,
完成大业定无疑。
神驹呀,
珠牡的颂词句句真,
岭噶布需要你,
我珠牡的终身也全靠你!”
神马听完珠牡的赞词,不再躁动不安,而是顺从地站在觉如身边,等待着主人跨上它的腰背。它将带着觉如去夺取赛马的胜利。
觉如收服了千里宝驹江噶佩布,自觉万事俱备。珠牡更是信心十足,千里宝驹必定取得赛马的胜利,自己的丈夫必然是觉如无疑,因此和母子二人非常亲近,宛如一家人。
“觉如和郭姆回来喽!”
“珠牡把觉如接回来啦!”
……
岭噶布的人们奔走相告,众兄弟们一下围住了觉如和郭姆,说不完的问候话,道不完的离别语。但他们最关心的,还是郭姆手中的那匹千里驹,因为这匹马太非同一般了。
在欢迎他们的人群中,没有达绒晁通王。觉如用眼睛搜寻着,因为种种原因,他太想见到这位叔叔了。刻不容缓,觉如把妈妈安排了一下,就牵着千里驹向晁通家走去。来到门口,觉如朗声叫道:
“叔叔,觉如到您门上来了,请布施一些马料吧!”
晁通闻声走出门来,首先看到的不是觉如,而是觉如手中牵着的千里驹江噶佩布。这真是匹世上难寻的宝马啊!晁通盯着宝马看了好一会儿,才把目光转向觉如。
“哎呀,好侄儿!听说你回来了,我正要去迎接,偏巧又有点事缠住了。前几天商量赛马的事,你不在,可叔叔并没有忘了你,筵席还给你留着哩!”
看到晁通盯着宝驹的那种贪婪的眼神,觉如心中暗笑,晁通一定又在打宝驹的主意了。这晁通本来就是那种连针尖大的好处也不放过的人,对宝驹,这关系到岭噶布的王位由谁来坐的大事,他怎么能不关心呢?
“我的好侄儿,你这匹马是谁的呀?从哪里弄来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觉如冷笑一声:
“一匹野马,从未调教过。能不能骑,只等赛马会上试一试。”
晁通心中暗自高兴。心想,觉如毕竟年轻,他不识马的优劣。
“哦,觉如,我的好侄儿,赛马的时候,必须要有体格强健、脚步迅速、身材高大、性情温驯、模样好看的马来当坐骑。我看你这匹马,好像并不具备这些优点,对你参加赛马很不利。依我说,不如让我们叔侄做一次马的生意。……”
“做生意?”
“是啊,叔叔有一匹绿鬃白海骝马,是在马群中左挑右选选出来的,给你当坐骑一定很合适。我们俩换匹马,你还要多少找头,叔叔都答应你。”
觉如笑了:“做买卖当然可以,但必须双方情愿。这匹马性子很烈,但却是匹难得的好马;若不卖掉它又无法调教,若卖掉它又实在可惜。如果叔叔能给我母子冬夏的花费,再给十三匹绸缎,十三锭马蹄元宝,十三包黄金,我就可以考虑和您交换。不过,您的马我觉如得能骑,我的马您也能养才行。”
晁通一时高兴,只听见了觉如答应和他换马,并没有听出觉如的话里有话。
第二天,晁通准备了上好的花茶,三岁犊儿的牦牛乳,香甜的点心,荤素食品,美味水果和多年的陈酒,真是碟盘杂陈,堆积如山。另外,把觉如要的换马的找头——十三匹彩缎,十三锭银元宝,十三包黄金,也都准备齐全。刚要派人送去,觉如就牵着马来了。晃通真是从心里高兴,现在只要把觉如的这匹马换到手,赛马大会上就可以稳坐王位了。
晁通笑吟吟地把觉如接进他的大帐:
“好侄儿,东西都在这儿,包你完全满意。过去我们叔侄二人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没机会说话,今天我们要好好说会儿话。”
觉如见帐房里堆了那么多吃的喝的,不动声色地说:
“叔叔既然准备了,那我就收下,只是这么多东西我怎么能拿得走呢?”
“这个不用侄儿操心,我派管家送去就是。”说着,晁通吩咐管家把送给觉如的东西立即送到郭姆的帐房中去。
觉如这才坐下来。
“叔叔有什么吩咐,请说吧。”
“叔叔不是吩咐,是拉家常。人生一辈子,苦乐当然不会少,就看怎么说了。我们且不管这些,就请侄儿看马吧。”
“马是不用看的,如果叔叔肯用玉佳马换,我们还可再商量。如果不同意,我看就不用谈了。”
“你?!”晁通怎么肯舍得用玉佳马换他觉如的这匹野马呢?
“叔叔不肯吗?”觉如故意逗晁通。
“侄儿不要说笑话,玉佳马是我达绒家的稀世珍宝,岂肯轻易将它给人。”
“玉佳马是你的珍宝,江噶佩布就不是我的珍宝了吗?我怎么可以轻易把它给你呢?”
“那也好,买卖是双方情愿的事,既然你不愿意,那就请你把找头拿回来。”
“拿出来的东西再收回去,好像藏地还没有这个规矩。难道叔叔要破坏这个规矩吗?”说完,觉如牵着千里宝驹江噶佩布扬长而去。
晁通气得直喘粗气,发狠一定要在赛马会上出这口气。
第四炸章
圆满成就觉如欢喜
万念俱灰晁通忧愁
盛大的赛马会如期举行,美丽可爱的玛隆草原充满了欢乐的气氛,杜鹃在唱,阿兰雀在叫,天空蓝得像宝石,白云白得像锦缎。花儿红了,草儿绿了,草原似乎变得更广阔了。达塘查茂会场上,人头攒动,如山似海。岭地的赛马英雄和勇士们个个英姿飒爽,好不威风。没有人不认为自己是胜利者,没有人以为自己不会夺得王位。人人都在祈祷天神,而且坚信护法会帮助自己。
达绒长官晁通王,还有他的儿子东赞和众弟兄们,把头昂得高高的。在他们看来,举行赛马大会的预言是马头明王讲给晁通王的,这是天神给他们的护佑。而玉佳马又是岭噶布公认最快的骏马,必胜无疑。
琪居、珍居、琼居即长、仲、幼三个部落的百姓分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深信自己会取得胜利。
以总管王绒察查根为首的琼居即幼系家族,更是心中有底。12年前天神早已预言,这次赛马会就是为觉如准备的,就是要让觉如堂而皇之地登上岭国的王位。可是,觉如并没有在他们的行列中。觉如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不来?总管王和嘉察用眼睛扫视着四周,琼居的弟兄们也焦急地寻找着觉如。
此时,觉如正在珠牡家中,接受嘉洛·敦巴坚赞的赠品和祝愿:
“送上九宫四方的毡垫,
愿觉如登上四方的黄金座;
送上镂花的金宝鞍,
愿觉如做杀敌卫国的大丈夫;
送上‘如意珠’和‘愿成就’,
愿觉如做邪鬼恶魔的降伏者;
送上饰着白螺环的宝镫,
愿觉如为众生做出大事业;
送上‘如愿成就’的藤鞭,
愿觉如扬弃不善的国王,
做我女儿森姜珠牡的好丈夫。”
祝福之后,家人已将宝马饰物全部准备停当,嘉洛父女二人眼看着觉如骑上千里宝驹向赛马场飞驰而去,父女二人也忙朝观看赛马的帐篷走去。
“觉如来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这下可好了,大家都知道达绒·东赞的对手来了,玉佳马的对手来了。森姜珠牡也来到了姐妹们身边,她心中暗自高兴:在人们面前出现的,将是打扮得富丽堂皇的觉如,是自己未来的丈夫,是岭噶布的大王。
珠牡这样想着,注目观看,可是她一下愣住了。她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出了毛病,便使劲地揉了一下。没错,是觉如。可他,他怎么会是这副样子呢?只见他:
头戴一顶又破又不合尺寸的黄羊皮宽沿帽,身穿一件绽开口子的牛犊皮硬边破袄,脚踩一双露出了脚趾的皮制红腰靴子,就连马上的金鞍和银镫也变得破烂不堪了。这哪里是来参加比赛的,分明是个叫花子。
珠牡简直不能相信面前这个要饭花子将成为自己的丈夫,她钻心的难受。忽然,一只蜜蜂飞来,在珠牡耳边轻轻唱了几句,珠牡顿时明白了,眼前的觉如,不过又是他的化身而已。自己一时心急,竟忘了觉如的神变本领。
琼居的众弟兄一见觉如这副落魄样,顿时大失所望。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走开了,生怕他的晦气玷污了他们。只有嘉察和总管王心中清楚,不管怎样,岭噶布的王位定是觉如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