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光忙起身来到窗前。
天色虽已渐暗,但河道已是很窄,依然能看到河南岸的山势渐渐变得平缓。
在一面怪石嶙峋的山坡上,一群红色长袍的修士,远远围着一个山洞。
不时施放法术,但却都站在原地,并不接近。似是见有客船经过,此时都停下手来。
“似不是要打劫客船。”庞博现在对修士谈虎色变。
“倒像是围猎。我知道了,定是洞中有天材地宝,他们在攻击看护的怪兽。”何光只有一次寻找驻颜果的经历,便把神果与斑斓蛇的组合,套用在了这里。
庞博更是一次经历都没有,竖起大拇指,“小兄弟有见识。虽不中亦不远矣。”
童尘此时静静坐在椅子上。
刚才正与何光谈论六柳先生的趣事,自庞博进来,便一言不发。
此时开口道,“庞将军,现在距豹牢关还有多久的航程?”
“不用一个时辰便到。”
“那你是不是要回去,收拾下行李。”
“不用。这些琐事,我的随从自会办好。刚才讲到哪里了?对了,我饮了三囊烈酒,便冲向了敌阵。。”
何光听出了童尘的不耐,忙止住庞博,“庞大哥,我们却是没有随从,现在要收拾下行装。”
庞博四下打量一番,“你们那里有行李。”又忽然明白了过来,怏怏说道,“我是煤油灯,那就不打扰了。”说完带着一丝不悦转身离去。
何光带着歉意望向童尘,她却抢先说道,“对不起何光哥哥,我是不是不太礼貌。”
说完微低玉面,“没多久就要靠岸。豹牢关到了,梵清山还会远吗?”想到与何光相守的时间越来越少,不禁心烦意乱。
此时庞博又伸进长满浓密发须的脑袋,“再打扰下。刚才忘了询问,到了豹牢关,你们又将去哪里?”
脸上的不悦早已消失,满是关切。
“我们要去往程家小镇。”何光对他倒是没一丝隐瞒。越是率真之人越没有危险。
“真的吗?”庞博又施施然跨进屋内,“这得是多大的缘分。我押送货物,也正是要前往程家小镇。”
见何光露出笑意,又用大手拍向何光的肩膀,“下船之后,你们随我去军营。咱们彻夜饮酒,不醉不还。”
童尘忙看向何光,对他微微摇头。何光转过脸,笑着看向庞博,“大哥,你知道我不喜饮酒。以后再彻夜长谈。”
“男人没有不会饮酒,只是不敢饮酒。以前曾教过你,放胆大醉一次,醒来再饮上一囊。那酒量便会雨后春笋般蹭蹭上涨。”庞博推心置腹地说道。心中十分怜惜这个兄弟,不能体会其中至乐。
何光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大哥,还是免了。何况我家妹妹也不适合前去。”
庞博挠了挠脑袋,无奈道,“军营还真是不喜女性前往。”又思索一番,“这样好了,明早卯时,咱们豹牢关南门汇合。前往程家小镇路途遥远,随我们车队,会安全许多。”
“好的。谢谢大哥。那便这样说定。”何光只知道大致方向,这下便不会迷路。
庞博又闲扯半晌,这才离去。
他俩确是没什么行李。并肩站在窗前,看夕阳映红水面。不时互相对望一样,却都默默无语。
船上这段安逸时光,将会变成他们美好的回忆,牢牢地定格在心底。
美好的时光就如手中的沙子,握得越紧流逝的越快。月亮还未跃上山顶,客船便抛锚靠岸。
何光直起身子,“下船喽,童尘。”
童尘伸手拉住了他,“咱们左右无事,又不赶路。就不要跟他们拥挤了。”
一刻之后,船上已无熙熙攘攘之声。两人这才并肩走上码头。
码头上站着三两个红色长袍的男子,见他们毫无灵气波动,又得知恶贼朱天顺,已被困在一个山洞。便没有阻拦,放他们自行走远。
.
这些人是程家修士。
此时,解元擒到朱天顺的消息还未公布于天下。
梵清山发出追杀令之后,各门各派都派出弟子,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盘查。
豹牢关是程家的地盘,码头和城门都是重点监控区域。
只是,他们误以为的朱天顺,却是六柳先生。
。。
六柳乘坐的是一条小客船,今天一早才抵达这里。
在码头顺顺利利经过盘查,但在城门却出了小麻烦。
南门外程家一个筑基修士,查看到六柳只是练气初期的修为,但面相却颇为老道。
闲着无事,便奚落道,“你说你怎么长得这么赶路,修炼不易,把自己愁成老头了。”
“我的年龄真的可以做你爷爷。”六柳老实巴交地如实汇报道。
“你说你是我爷爷?”修士顿时怒声确定一下。在修仙界从来都是以修为定辈分。
六柳也觉得此话不妥,忙哈腰带笑说,“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我年龄确已很大,何况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孙子。”
修士怒不可遏,但还是先沉声问道,“你是何门何派?”
“无门无派。功夫是一个算命先生传授的。”六柳乃是敦厚君子,不爱撒谎。
“那你给我去死!”若是大宗子弟,骂便骂了。你一届散仙竟也敢羞辱我。
程家虽算不上顶级世家,但在散仙面前,还是优越感十足。
说完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黝黑闪亮的锤子,便作势欲砸。
修士也许要将自己与凡人区别开来,每逢打斗不是法术便是法器。其实此刻掐住六柳的脖子,更简便易操作。
六柳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顿时慌了。
想起何光送给自己的纸符,他交代说它们能够防身,忙取出一张在手中揉搓。
一簇密集的箭雨从六柳手中飞出,顿时将对面的修士射成了筛子。然后呼啸而去,又在城墙上留下无数碗口粗的深洞,这才消失不见。
这修士最多是要在六柳先生头上砸几个大包,却殒命与此。六柳显然防卫过当。
事起突然,城门外顿时一片死寂。城门外十多个程家修士,都呆呆站立,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六柳更是惊得眼珠子险些挤出来。这那里是防身,眼前若站着一群人,怕也全部都杀了。六神无主,瞪着眼也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一阵山风吹过,修士的尸体直挺挺倒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六柳才清醒过来。暗呼,“惹事了!”然后迈开双腿,惶惶然逃窜而去。
直到他跑出几十丈开外,才有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修士大喊道,“快去传信!恶贼朱天顺现身。他并无受伤,乔装成一个老人从南门逃走。”
见一个修士放出讯号弹,又喝道,“你留下。其他人随我远远跟上,切不可让他从容走远。”
六柳虽已是一名修士,但毕竟修为浅薄,又疏于锻炼,跑出去不远,便气喘吁吁。
回头望去,见一群修士在后面跟上。心中反倒骄傲起来,“我未尽全力,他们却追我不上。这脑中功法果然强悍。”
事实却是,程家修士惧怕他法力高深,又怕他有意如此。
他们才真的未用全力,在后面吊着。若发起狠来,怕是不出十步,便已被他们按翻在地。
但总是甩不掉尾巴也不是办法。六柳边跑,边从怀中将纸符拿出,蘸着口水一张张翻看。
直到看到一张写着“遁”字,便得意地吟诵道,“月黑雁飞高,先生夜遁逃。”边吟边眉开眼笑地在手中揉搓。
一团五彩缤纷的光芒顿时将他包裹,便如同坠入无边黑洞。只是一瞬,他就来到一片满是怪石的山坡之上。
四下一看,已无追兵。暗赞一声神奇,便在一片平坦的青石上,斜坐喘息。
程家修士忽然不见了恶贼身影,立刻大喊不好。纷纷御起真气飞上天空。
这遁符其实只是将六柳传送到了几十里之外,没用多久,便有一名修士在空中发现了他。
盘旋一圈,立刻回去召集人马。
六柳也是看到了他,心中大是烦躁。抬头看到半山上有个山洞,又站起身来,慌忙蹒跚而上,躲了进去。
一刻之后,大群修士便来到了山坡。四下找寻却没有六柳的身影。难道他又已遁走,这天大的功劳,又擦肩而过?
正在沮丧,一名看起来颇为机灵的修士,漫山喊了一句,“我看到你了恶贼,快出来投降。”
“我在山洞深处,偏不信你能看到。”六柳立刻大嚷着揭穿他的谎言。说完之后,才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众修士欢呼一声,便躲在石块之后,将洞口远远围住。
白面无须修士,看了一眼那个机灵的年轻修士,“干得不错。若是趁他气竭,把他擒下,那家主怕是非要收你做亲传弟子。”
做上亲传弟子,能得到高级功法,在修士中地位更变得超然。如果成了,这准岳父定不会阻挠女儿与自己相好。
机灵修士立刻喊道,“让我去,都别来争。”说完小心地跑了过去,在洞口一侧的石壁上仔细倾听。六柳此时已是气喘如牛,真气更是微弱的几不可见。
果然是重伤未愈,不然刚才便不会奔跑缓慢,强行遁身更是折损了真气。
修士做出了判断,壮起胆来,便来到洞口。
六柳手中早已拿好了纸符。见有人来,想也不想,立刻揉搓。又是一簇箭雨,又是一个筛子。
远处的白面修士见状,立刻大呼一声,“贼子厉害。大家不可轻举妄动,不久家内高手就会赶来。大家轮流施放法术,不让贼子安然打坐。”
却是看也不看死去的修士一眼。心中暗道,我女儿正在接近程家公子。你偏穷追不舍,死便死了吧。
半天之后,程家便来了多名金丹修士。
只是朱天顺乃是金丹圆满,又一生打打杀杀,战力极强,便都不去冒险。
反正已用青鸟通知了梵清山,她们很快就能赶来。把恶贼围住,已是大功一件。程家的声名,怕是又要往上蹿升。
六柳无意惹出乱子,还出了两条人命。刚踏上仙途,便要在劫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