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却仍有兴致：“怎么，你觉得不合适？”
“干妈是城市人，在省城有房产，月月有退休金。爹不过是个老农民，这怎么可能？何况，干妈的性情……和我爹怎能相处？”
“你没亲眼看到俩人在一起那情景，简直是一对恩爱夫妻……”
绫云起身笑笑：“别瞎想了……干妈对我爹好，只因为我是她的干女儿，我爹对干妈关心，是为她待我像亲闺女。这话，你跟我说说可以，千万不能对干妈表露！她若为这事怪罪下来，让我怎么见她！”
国庆站起身，挽起衣袖走到石磨前，笑着说：“未必像你说的……好事多磨，有缘千里相会，走着瞧吧。”
绫云略作示范，国庆便接过摇柄摇起来，小石磨飞速转动，发出呜噜呜噜的声响。绫云不时往磨顶加放芝麻，指挥国庆调整速度……一会儿抱怨他力气过剩，让他放慢些；一会儿说他没吃饱似的，再用力加速。国庆额头很快沁出汗珠，笑问：“你搞啥名堂，忽快忽慢的……故意刁难我吧？”绫云嘻嘻笑起：“哪个让你忽快忽慢？你必须仔细看油和酱的浓度，找到合适的速度，均匀用力，不然或者出油少，浪费原料；或者出油虽多，质量却不好。”国庆觉得有理，点头称赞：“想不到短短十几天，你居然成了把式！谁教你的？大强在电话上说过？”绫云笑笑：“他教我炒芝麻：见黄熄火，闻香出锅，刚才说的这道理却是我自己悟出的。”看国庆汗流满面，便说：“别急，累了就歇会儿，这些芝麻今晚能磨完。”国庆说：“确实累些。大强为啥舍不得换电动石磨？白倩云还不是给累跑了！”绫云说：“大概为资金紧张，再说电磨不如人工好掌握。”国庆停下来，接过绫云递来的毛巾擦拭着，一边笑说：“咱俩结了婚，也磨香油，咋样？你当老板，我当伙计。”绫云羞红脸：“哪个跟你结婚……不过，咱们干这行当，也许不比大强和倩云差。”
国庆忽然走到床前，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本书递给绫云——是他从上海一家书店买下的，叫做《现代农业经营模式探析》。绫云翻看着，笑说：“我能看得懂？”国庆说：“没问题，书上结合实例介绍了国内外农业经营的模式，介绍了农业发达地区土地流转、建立新型经营主体的经验，倒是深入浅出……”绫云翻到扉页看一眼说：“你不给俺写几个字嘛？”国庆皱眉想一想说：“就借用月玲姐那两句题词，改一下赠你吧。”边凝神细想，嘴上念叨：“蓝天辽阔，自有彩云陪伴我；幸福路远，你我牵手同向前。怎样？”绫云明白其中含义，红着脸点头：“你给俺写上嘛。”国庆掏出笔摊开本子，边写边说：“有看不懂的地方，咱们一块讨论。”绫云笑问：“你也不懂呢？”国庆转过脸疑惑地看她：“那就去省农大问教授——我的老师……可惜，跟月玲姐失联了。”绫云叹口气：“你想办法跟月玲姐联系上嘛。”说着抬头看看国庆，凑上前低声问，“跟我说实话，你跟月玲姐……没亲热过？”国庆瞪起眼：“你瞎想些啥？我和月玲姐光明正大，啥也没啥！我说过，她是咱们的姐姐。你难道嫉妒她？”绫云脸色涨红，吭吭哧哧说：“其实，我倒希望那样……我好想她，我替她惋惜……月玲姐快回来吧。”国庆搂住绫云，说：“月玲姐来了，我正式请她给咱们做媒？”绫云推开国庆，闪身退到小磨旁边：“美得你！我是说，她来了，鑫丰公司和大屯镇合作的项目就有希望了。于清那工程真搞起来，村里的好地全全占了……命运难料啊！”国庆说：“放心，党有政策，国有法律，当镇长就能任意胡来？中央把大老虎都拿下几只了，还管不下几只苍蝇？”绫云叹气：“你不知道农村的事……老百姓身边苍蝇乱飞，这种人仗着有钱有权，任性着哩！”
国庆不以为然地一笑，重又操起小磨，呜噜呜噜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旋飘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