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大齐名副其实的神女。
只因我是作者,通这天下棋局,谁为博弈胜者;通这红尘因果,身世轮回;通这人生百态,世态炎凉;通这徘徊男女,爱恨姻孽,终归何处。
通晓一切,看透过去未来,山河变迁。
然而,我看不透,自己。
或者,看透了不愿承认,不愿相信。
我不要这样的活法,因我看到了白墨的背影,以及我的劫数。
璧若山,距大齐京城十里,乃三圣山之首,于碧野绵延环抱之中傲然挺立,冲天而起。如天外巨石降临。山体呈奇异玉白之色,仿若一块巨大璧玉,此山故名曰璧若山。阳光照射下,璧若山近乎透明,映七彩霞光,美轮美奂。
作为圣山之首,这里是皇家祭祀场所。山顶设祭坛,高高立于巅峰之上,似通天之路,以汉白玉石阶围绕而上,九次回转,取九转连环之意。祭坛上置一巨型香炉,三柱巨型和安香日日供奉。
祭坛之上有灵眼,开启灵眼可得苍天作语,世事逆转。这是灵眼的传说,却从无人知如何开启灵眼。
但,我知道。
灵眼需以天籁之音唤醒,再以命相祭,引苍天回转,实现心中所愿。
这是我留给自己的后路,只要在灵眼处记下我的血印,即使最终躲不过命劫,也能回到现代。
于是,祭天大典。
我作为圣女,跪于香炉之前,为大齐江山稳固,世代繁华,祈佑上苍,同时,悄悄地,在我所知的灵眼之上,滴下一滴血,作为血印留在神坛。
祭坛之上,烟云缭绕,似漂浮于云端之上,仿若蓬莱仙境。由于血印要耗费极多精力,我精神有点恍惚,身子也有点飘飘然。看着眼前美景,顿觉脚下翻覆,似随时都会乘云飘然而去。
礼毕,我缓缓步下九转石阶,努力稳住脚步,尽力不让自己失态。
但仍旧,在转到第四次回旋之时,脑中一昏,脚下一空。
惊呼声起。
烟云白雾在面前一收,又一放。那是身子下坠的气流,为我破开一点清明。
下落的失重感中,混沌的大脑里只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我连白墨尚未找到,就要一死了么?
在我闭眼等待身子支离破碎的一刻,
忽觉四周风声一静,黑影连闪。
身子落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鼻端满满清爽薄荷香,让人想起夏日里飞快掠过草原上方疏朗的风。
睁开被风刺痛的双眼,勉力抬头。
黑浓剑眉斜飞,锐利双眸似越过千山万水,直奔我的眼底。
山河万里,乾坤朗朗,终不抵这人邪肆勾唇,如长天之上盘旋而下的风,带起松壑涛涛,那般荡气回肠。
他黑色镶金暗纹的衣袂飞扬在半空,与墨发同舞,映衬那英挺俊美容颜,如天神降,灼烈胜过这漫天日光,却丝毫不显燥热难当。
洛风,大齐三皇子。
一个和白墨一样优秀的男人。
我微微一愣,随即,一叹。
是了,在小说里,洛风是救了花镜月的,而且
他爱上她了,同样,痴情一生。
“花镜月谢三殿下相救之恩,小女可为殿下做力所能及之事。”
我轻轻颔首,施礼。
尽早还恩吧,与他两清,不要纠缠,误人一生。
洛风负手立在我对面,伟岸高大,似永不会倒下。
他偏头,亮如星辰的眸子定定地看了我半晌,忽然,展颜,一笑。
那明朗笑容太过张扬,亮丽,以至我微微闭眼。
他大步上前,在我跟前站定,七分诘傲三分笑意的声线响起。
“镜月姑娘,本殿下不用你做什么,只要你答应一个小请求,半月后的庆国盛宴,你可愿作为本殿下的女伴,与本殿下一同出席?”
庆国盛宴?我心中猛然一跳。
那是白墨和离鸾相见的日子!
心下巨震,面上却不动声色。
我又施一礼,“恕镜月不能从命,庆国盛宴成双出席的男女多为夫妻或有情男女,镜月不敢妄想三殿下的青睐。”说完,低头不语。
静默了一会,洛风明显带笑的语声响起。
“若本殿下说,本殿下喜欢上你了,想在庆国盛宴上求父皇赐婚你我呢?”
我还是立着,垂头,不语。
见我不说话,他又笑了,转身,边走边道:“不用纠结了,本殿下逗逗你而已,不必当真。”说着,大笑离去。
我抬头,目送他飞扬的黑披风和同样飞扬的背影,良久,良久,才转身上轿。
洛风,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你也真是好男儿。但,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因为我心里,早有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占满了所有的空隙,以至于再也放不下别的任何东西。
轿子抬起,珠帘晃动,滤下一层薄薄阳光,落于我的掌心。
白墨,半月后的庆国盛宴,我要在离鸾之前,
走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