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紫就是我,一个女孩的符号而已。
13岁那年,我家在太行山脉的北山住。晚上突然停电了,我和小姐就去看对面“夹皮沟”是否有电。小姐讨厌我叫她小姐,可她就是我的小姐,不叫她小姐又该叫什么?她又不是我大姐。所以我就得叫她小姐。我俩一拐过楼角,看到对面山坳里灯火通明。小姐愤愤然,说真是的,凭什么?他们——怎么就有电?
大姐也飘过来,直朝我俩眨眼,声音很颤抖地说,天——呀,那是什么?……绿幽幽的,一闪一闪……我俩循她目光一看,月光下的北山半山坡上,一片挂满金色小花的草丛里,黑魆魆的……绿光闪闪……我们早已被告诫多次了,北山有野狼出没。
狼眼——我惨然大叫,狼……是狼——快跑!大姐居然在逃窜中放出了訇然巨响——卟卟——一连串的。我们简直就像一伙被捅了窝的蜂似地狂叫着飞奔进了屋。有的钻进了主卧房间的床下,有的扑到床上拽下被子盖住脑袋,我也是慌不择路地一头藏进了妈妈的缝纫机下,镂空的白色钩花帘子做了天然屏障。
许久,大姐又惊恐叫道,大门忘关啦!哎哟哟,大门敞开着,不就意味着在邀请绿眼睛的家伙来家做客吗?我们屏住气息,一动不敢动——记不清过了多久,我才一个人钻了出来,壮着胆子,闪着身子冲过去,猛地将大门——砰——地关上,姐妹仨才面面相觑。
大姐说,刚才,那狼,不是真的狼吧?小姐说,反正屁滚尿流的,不是我!
我笑了,说哈——我最勇敢。我和大灰狼对视了。它看见我来关门,还朝我眨巴了绿眼睛呢,幽幽的。然后,一个华丽地大转身走了!
尽胡说,吹牛吧。大小姐异口同声。
不信?刚刚你们去关门看看呀,我和狼真的心有灵犀。三年前那个寒假,我跟老爸去呼伦贝尔大草原出差。那时节,我们这里都姹紫嫣红啦,那边却还是茫茫雪原呢。达斡尔族人居住的雪原上我们被邀请玩耍滑冰翘。就是从高高雪原的顶上,乘坐自制的雪橇滑下来,一路享受自由的风速般的快乐。
我第一次飞速滑下的时候,撬翻了,鼻出血。我有点怕,一个人远远地注视着老爸他们长辈人儿自寻的快乐。然后,我一个人玩起了踩足印。齐膝深的雪原杳无人迹,漫天雪地里走出一个我的足迹,我就一路开心地远离了众人,行走在了苍茫雪野上。
那时的我突发奇想,雪原的尽头是什么?我要去瞧瞧。我就走啊走,走啊走,走得我浑身肌肉酸疼,四肢疲惫,迈不开脚,却仍然没看到我渴望的美景,也没有走到雪原的尽头……我回过头去,那群人早已看不见了,而我来时的足迹也被西北劲风刮得没了影。茫然四顾,我不知道我在哪里。再看看太阳耀眼的光,竟然是玄黑色的,神秘又鬼魊,闪烁着魍魉的淡影……我一下子仰面朝天,摊开四肢,卧在了散沙般地白雪上。我想,我完了。
零下三十余度的雪原上,我很快冻成了冰棒似的,我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我知道我就要死了。猛然,我瞥见不足十米远的地方,端地立着一条雪野狼!困惑贪婪的绿光幽幽,枯瘦如柴的身骨弱弱,飘然向下的尾巴惴惴,明明白白地彰显着那就是一匹雪野狼。它静静地望着我,没有厮杀、抢掠、吞噬……嚎叫。我以为我起了幻觉拼命地动了动冰冻了的身体……孤寂的雪野狼也随着我往后倒退了几步,湿润的双眸闪动着幽光——我咧嘴一笑,说我不行了你就来饱餐一顿吧。它眨巴了一下眼。我又说我反正也要死了,你告诉我为什么太阳是黑色的?它又眨巴了一下眼。我停顿一下,又说我不是色盲我看得清清楚楚雪是白色的你是灰黄色的我穿的是紫里透红的连体羽绒服。它迟迟疑疑地朝前走了几步,又坐下。我泰然了,就说我太倦了你开始行动吧我就闭上了眼。
依稀迷蒙中,我感觉我在雪原上行走,前进的动力居然就在我的右胳膊上。我想睁开眼看看但我眼皮上压着千层的山。仿佛貌似中,我们走一段,狼就会停下来小憩一会儿,然后咬住我的胳膊袖子继续走,就这样,我们走啊走,走啊走,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听到了一声凄厉地仰天嚎叫,我以为它在呼唤同伴家族来大快朵颐呢,却遽尔听到一声“砰——”的巨响,我疼痛得彻底昏迷。
我明白,是惺惺相惜的雪原狼救了我。它把我拽到了我的初始点,又用哀鸣引来了人。可是,人啊人,却用猎枪“砰——”的一声响,报答了雪原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