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迷惘
小女子一个人散心,最美的地方,该就是美景仙境九寨沟了吧。宁肯行走在九寨沟森林栈道上,如此这般欣慰着一颗伤痛的心儿。
蜿蜒的九寨沟森林栈道,仿佛是一条金丝线,把沿线的一道道美景串成了一根光彩夺目、晶莹剔透的项链,或石块铺地,或栈桥凌空。无论路、桥、亭、阁,都充盈着山林野趣。建筑风格朴素洁雅又灵活多姿。栈道上,有的亭阁,依树而立;有的则以树为中柱。人们向树小憩、临阁观景,都别有一番风味。尤其一个人步行其中,悠长、死寂、清新的滋味,犹如行走在刑警行当里的感受,说是叫她流连忘返吧,不如说是亦真亦幻的滋味。真的跌入进来,未必如此恐怖和抑郁吧?一样的有着美轮美奂的仙境,且看每个人是如何提炼升华的了。一路走下去,赏景、听溪、戏鼠,都是人生路上不得不邂逅的妙趣。
栈道边,宁肯发现了九寨一绝:“腐木更新”的“龙抬头”。那是一株老木,倒入海内,被钙化了的树,隐隐透出乳白色的身影,仿佛一条长龙,静卧水中,那些侧枝,恰似游龙的足爪,栩栩如生。露出水面的不长一段树尖成了其他植物生长的“沃土”。小灌木、杂草、野花,密密匝匝的,盖住了整个露出的部分,酷似抬头张望的活生生的龙头。柔软的乔木植物,下垂着长长的叶片,随风飘荡,如若“龙须”在吻着湖水,湖面泛起阵阵涟漪,粼粼的波光,好似一条巨龙游进了湛蓝的湖海,无声地抖动着全身的鳞片,跃跃欲腾。路旁边那些幽幽的古藤,透着原始气息,覆盖其上的青青苔藓,发出异彩光芒。这不就是宁肯这个属龙的女刑警的象征吗?她嘘嘘涟涟,感慨万千,仿佛觅到了自己的根。
沿着幽林栈道,一路下坡而去,穿越幽林,不久便到达了海拔2472米,深5米,面积9万平方米的五花海,这是宁肯认为的九寨沟诸景点中最精彩的一个。四周的山坡,在秋色里,笼罩着一片绚丽的色彩,姿态万千,刀光剑影一般。水中倒影,如一株株彩叶,交织成锦,火焰流金。据说,那含碳酸钙质的池水,与含不同叶绿素的水生群落,在光合作用下,幻化成一团团、一块块,有湛蓝、有墨绿、有翠黄的一片斑斓梦境。
特别是那些和水下沉木、植物相互点染的高寒地带的冷水鱼——裸鲤鱼,是九寨沟耐高寒冷水区特有的鱼种,鱼无鳞、体积小、发育迟缓,俗称林叶子。一年四季,它们天天如是,在这清澈的五光十色里,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悠闲潇洒,其美尤妙,令宁肯席地而栖,凝视定格,感喟至极:心志,既然如此神往和憧憬,何时才能抵达此境界?
哦。裸鲤鱼。林叶子。高处不胜寒呐!宁肯于默念中,游弋至一片喧哗中,定睛一看,原来是走进了高低错落一长排的瀑布群里了啊。嘈嘈杂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感觉,简直叫大病初愈后第一次思考人生到底该如何度过的宁肯再也迈不动脚步了。人当几个四十岁?俗曰: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宁肯却在这当头迷惑开了,索性坐下来小憩吧。望望眼前来来往往的人儿,琢磨琢磨人家的生活,也是人生一大趣事吧。记忆里的那份爱,既然不够热烈纯净,甚至充满了一种龌龊,那就失却吧,一切重新来过,只要心头还有一份母爱,未来还有一介期冀。
蓦然,宁肯的视野里飘进来了一对异国父子。高大英俊,威猛儒雅,举手投足之间总有一份亲昵味道。一股酸楚和疼痛升涌进了宁肯的心扉。她低下头,极力掩饰眼睛里的那份渴望和羡慕。之前,她从来没这般凝视过外国人呢。人家倒自信和洒脱,瞟了瞟她,毫不遮掩彼此之间的那份父子爱。宁肯自然也很坦然,心说,定是一对英国人,俊男该有三十五岁了,年少一点的,也有二十五岁左右了吧。哦,不对,他们相隔岁月不该这么少呀。
宁肯猛然一震,想再细细观察琢磨一下那对漂亮男子,却不料其中那个少男在近旁高呼一声:“小心,别掉进水里啦!”宁肯看到俊男正好跃起一大步,伸手一把抓住了那部放在木桩上的数码相机。他们相视一笑,美丽的恰似西施宜笑复宜颦。接下来,宁肯居然看到,俊男伸出右手揽住了少男的腰,对着他鲜红娇嫩的唇就是一个热烈的吻,然后,说:“哦,甜心,你真是太可爱了,我现在就想——”少男却不经意般地一拧巴,躲过去了更深的亲密动作。
说的全是英文,恰好宁肯都听懂了。她宛若突然一张大嘴巴,一只苍蝇敏锐又漠然地嗡嗡叫着撞进了嗓子眼,震惊与恐怖一闪念,已然吞进了肚子。
宁肯痉挛。疼痛。恶心。梦游般地随着他们隐藏在了人烟稀少的诺日朗瀑布对面的峭壁上,那边依然是柔美之水飞泻而下的哗然訇然。
俊男举着相机说,再后退一点,再退一点点。少男惊恐一尖叫,身子就跌入悬崖,瀑布仿佛成了一幅千姿百态的隆冬冰瀑画卷。冥冥中,少男被神助般地抓住了一棵细树的枝条。俊男却抬起了右脚,边往下跺,边恶言道:“我得不到的,谁都别想拥有!”
此时,宁肯已身轻若风飙来,一脚踹在俊男的左脚腕上,就在他马上落地的瞬间,一把抓住了那一只乱舞中的左手,咔嚓咔嚓,指拷便戴在了俊男的俩拇指上。
后来,刑警巴西稹笑问,宁队,何时决定开始跟踪的?
宁肯眯起弯弯眼,良久,说,少男身子的一拧巴,俊男的双眸里就闪过一丝恶毒一介诡异,给了我无数想象的玄机。
恨的冷漠(直觉)
春暖乍寒的夜空里,梅花散发着淡淡香气,有点鬼魅。宁肯带着俩刑警已在国道旁搜索20余天了,谁能料想下一分钟会有怎样的险情出现?
一辆黄色面包车急驶而来。宁肯蓦然开启大灯,将车横在马路正中间,刑警飞速上前盘查。那个男司机神色紧张,话语支吾。一摸他肮脏的大衣兜,居然有两个手机?
宁肯开始拨打那几个被抢失主的手机号码,呵呵,第三个的时候,夜色中突然响起了“月亮之上”的歌声,刑警立刻拷住了男司机。很快知道他叫黎兵,是一个小时前刚抢走2万元现金和一部手机的现行犯。目前,他正在寻找另一走失的同伙。
宁肯急忙调转车头往市区方向追赶——渐渐地,前方影影绰绰里,一个人正步履蹒跚地走着,感觉有车驶近,马上跳进沟里东张西望,然后撒腿就跑入了那片梅林。好一阵角逐,才把那人押回,上车时一看:黎兵豁然在座,这个名叫严盛的家伙立刻失了魂。
巴西稹得意了,说,哈哈——我宣告,六起车匪路霸案破获啦!
凯旋路上,宁肯的手机响了:“什么?东郊垃圾场内,发现一个被煮过的人头和半截左胳膊!”她瞟了瞟那俩人,却见严盛的脸刹那间变得特别苍白。
据说,厅局长都上案件了。8个侦查小组成员都在案发现场用双手拨扒垃圾,希望觅出整尸块。
宁肯却按兵不动,双眸紧盯面色猥亵、精神恐慌的严盛。后者马上讨好地说:“我认识您。”
宁肯笑了,说:“要不我怎会留下来陪你?我早想起来了。我实习时,你正好劳改释放回来,是我给你上的户口,对吧?呵呵,我们也算老熟人啦,只要你老老实实交代问题,我会提请法庭轻判你的!知道不?”
严盛低下了头,沉默。
宁肯递给他一只红塔山香烟,“噗嗤”打火机窜出蓝幽幽的火苗。严盛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就着火苗吸了一口。宁肯站直身子,见严盛狠狠地猛猛地吸了一大口,又慢慢地一点点地吐出来,烟雾居然就在半空中升起了一个又一个飘逸的烟圈。
宁肯发现他的眼眶湿润了,就又用眼神指挥刑警为他倒了一杯水,说:“严盛呀,你不知道黎兵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吗?”
严盛刚刚接过水杯,听了她的这话,手一抖,水洒了出来,但他强忍着恐怖,故作镇静地喝了一口,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又一口气将水喝了一个底朝天,才哽咽着说:“黎兵这家伙,真是太狠太毒太黑了!他曾说,越是铁哥们儿,越不可信!您想,他从小就被父母和三个姐姐溺爱娇惯,根本就不知道谦让为何物。凡是他想要的,没有他得不到的。小学三年级就被开除,进了两次监狱。这家伙,连别人多看一眼他的女友,他都会掐——”说到这里,他蓦然禁口,头上也开始冒出汗珠。
宁肯问:“说吧,哪个狱友和你们常来常往?”
严盛的汗珠像黄豆一般滴落下来——宁肯想,这个时候,必须威严起来了。她的语气就故意带着不耐烦,厉声喝道:“严盛!我告诉你,我是在给你最后的机会,哼——千万别等到你想说话的时候,却没你说话的份儿了,明白不?”
严盛浑身哆嗦起来,大汗淋漓。他伸手抹了一把冷汗,手留在半空颤抖着,眼神哀伤地说:“好——好吧,我揭发,但您得答应,千万不要把我和黎兵关进同一间牢房里。”
宁肯笑了,说:“你——放宽心,同案人永远不可能被羁押在一起的。”
严盛抖出惊人的话:“那个碎尸,就是黎兵干的。他把狱友申建掐死了,光分尸、碎尸、煮尸就用了整整六天时间。昨晚,我们才把人头、尸块等等甩进了李村村口的那个垃圾箱里。”
宁肯一个电话过去:“请问局长,案发现场的垃圾都是从哪个中转站转过去的?哦?真的有李村的吗?哈哈——报告局长大人,碎尸案告破了哦!犯罪嫌疑人两个,都在咱审讯室里待着呢!被碎尸的,叫申建,也是公安部挂了号的主儿——抢劫杀人在逃犯。六天前的夜晚,他们狱友小聚。就因申建多瞄了几眼黎兵的漂亮女友,被黎兵警告,他就叫嚣:‘有本事,你杀了我呀!’结果,黎兵真扑过去死掐他的脖子。在场的严盛和其女友眼睁睁地傻看着一个人的生命结束了。后来,严盛不得不帮着黎兵买了10个黑塑料袋来抛尸。”
刑警巴西稹递给严盛一支烟,问,那——现在,黎兵的女友呢?
严盛愣怔一下,说,她傻了,呆若木鸡地坐在床上,天天如此。
恋的惨烈
木子考上了财专,摇身一变成了一名女大学生,这对她来说,是个改变命运的大喜事。
早早的,她背着行李离开小山村,踏进了大都会城市,很快成为一家小饭店的女服务员。她明白,要上得起这所财专,必须先挣到学费伙食费才行。临上路时,寒酸的父母硬塞给了她3000块钱。她知道,那是他们到处哀求得来的,以后的一切都得靠自己了。
力气活,没的说,起早贪黑干着也毫无怨言。等到开学时,她得到了800元工钱,并得到老板的同意,开学后每晚依然能来干上4个小时的活给30元,呵呵,木子觉得世界充满了温暖。
新的环境新的同学新的希望,木子的白天都沉浸在了曼妙梦幻里。
一天深夜,飘起了漫天雪花,在校园的幽径处,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从枯草坪上荡过来,喂——那位女同学,为什么总是夜归啊?这——隆冬腊月的,居然也不穿鸭绒服?
木子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面熟的帅哥,干训班的学子。她完全没料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英俊男人会关注她的言行举止,就有点赧色,没说什么,急急地走掉了。她清楚,她要一个人为大学的学习和生活费用埋单。
但是,第二天深夜,干训班学子在夜的漆黑里,白的雪地上,为她披上了一袭厚厚的鸭绒服。木子才从他人的眼睛里明白,哦,我,也是一个靓丽女生!
如胶似漆的滋味,实在叫人流连忘返。
有一天中午,在校餐厅排队打饭,木子猛然被一个三十多岁的彪悍女人扇了两个大耳光!然后,她才知道,那——就是学子的妻。木子眸子里记忆里睡梦里全都成了众目睽睽之下火辣辣的十只大红手印,以及一句恶言秽语:“贱货!偷男人的鸡!看我叫你还敢不敢再偷!”校园里,处处都成了含沙射影般的冷嘲热讽,就连学子也不见了踪影。
木子很快就变成了一支圆规。
直到遇见了宁肯和巴西稹他们,木子才凝视了面前来的人。
宁肯他们进驻这所大学校园,完全是因为一起震惊中外的投毒案件,168名大学教师、员工和大学生不同程度地中毒,并已死亡了2名男大学生。这是在全国也未曾发生过的特大校园投毒案。
半个月的排查了解中,宁肯蹊跷地发现这个叫木子的18岁女孩子很另类,尤其那眼神特别,里面总有一股倔强、孤寂和狠毒。平时她也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沉默寡言,家境也很贫寒。据说,曾经恋上过一个有婚配的进修生,后来又被抛弃。
宁肯断定:“就是她,趁凌晨时分,悄悄潜入学院厨房,把剧毒药品混合进了一袋白面里。第二天中午,师傅蒸的卤面,就一下子撂倒了学院168人。”
刑警巴西稹慌了,说,宁队,这段时间您一直没好好休息,肯定累坏了大脑。您还是先去小憩一下,再来研究案情吧。
宁肯怒道,专案组其他成员按照此思路,随我到女生宿舍秘密搜查去,一丝疏忽不得有哦。
其实,木子的拥有物超级少。一套被褥枕头,一套洗漱用品,镶嵌在墙壁上的那个学生衣柜里也只有一件鸭绒服,一件毛衣,一件牛仔裤还有两件内衣裤。
就在那件牛仔裤的后裤兜里,宁肯发现了一点点药渣,是残留的剧毒吗?
请刑警大队刑侦室检验确定:此剧毒与彼剧毒成分完全吻合。
再让一个月时间里全市范围内卖过此剧毒药物的药店5名售货员辨认,一个女售货员马上从一堆的女学生人群中指认出了木子。
木子坦白:“我恨这个学校,恨这里的学生,尤其恨那个欺骗了我的感情和肉体的中年男人。我受不了他们的歧视、侮辱和谩骂,我就是要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
宁肯在案件总结会议上剖析说,这是一个性格内向、自卑、敢做、敢为的有着严重人格障碍的另类农家女生。从小她的自尊心就很强,可她的家境贫寒,学业也偏差,始终让她在这个世界面前处于心理上的弱势。自尊心强和心理弱势的反差,导致她在捍卫心理生存的时候,采取的手段比一般人更剧烈。这样一个从小没有朋友,亲情观念淡薄,再加上上了大学后又失恋失身,就很容易产生报复社会、仇恨人类的恶毒心态。这种绝望的生活境地,让这个性格孤僻者,产生一种强烈的自我关注心态。要满足创造性的自我表现欲望,就得遵循一种心理的定式规律,即:我的“生命受挫”,就要导致“攻击转向”。于是,她在一种强烈的被社会抛弃的心态下——不甘心生命的潜力受挫,自然就开始了实施破坏性的行为。她铤而走险地走上了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