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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众尼姑秉公执言 三妙善巧过九难

“喔哟,三公主,啧啧,累了一个上午,也不歇歇,就念经?”三妙善刚闭上眼,跛尼姑就进了门。

三妙善心里“格噔”一下,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忙退了《启经》咒,一语双关道:

“院主光临,小尼失迎,罪过不小,有求老师宽恕!”

“啊呀,别客气了。我早就说过三公主是百里挑一聪明绝顶的好姑娘。咳,我可没看错。你看,一个上午,三公主竟能利利索索地扫了地,擦了桌。真是一人能顶百人用。……”

三妙善听到这里,心里糊涂了,自己一睡睡到刚刚醒,人未到寺院,脚未出门槛,怎么会有这等怪事?难道又是神灵暗中助,明里帮?她一想到这里,忙合掌胸前念了声“阿弥陀佛!”

三妙善想对了。药师佛和十八罗汉,领佛祖旨意回院后,药师见三妙善连日劳累,玉体消瘦孱弱,不堪目睹。就和十八罗汉商量,叫十八罗汉化身三妙善,帮助扫地擦桌。自己用蒙药将三妙善蒙住,让她好先休息,以逸待劳,以备今后大难。

三妙善念过弥陀,又听跛尼姑叨叨唠唠地说道:“三公主的善行,我与众尼不知说了多少遍了。可她们总是不信。我就与她们赌了咒,许了愿,叫五百尼姑申时聚会大雄宝殿喝茶。请三公主将五百碗热茶,一齐递到五百尼姑的手里。此事能办到,就不怕她们不信,也免得她们背地里闲言碎语总是说我向着三公主呢!”

跛尼姑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其实她心里明白,从昨天三妙善将五百件尼姑衣洗得旧变新,破变好,皱变平后,众尼的心都向着三妙善。茶后饭余无不议论着三妙善的诸多善处,数落着跛尼姑对三妙善的种种厄难。五百双眼睛就有一千只把白的朝她瞪,自己所过之处,众尼总要在暗地里对着她的脊梁骨指指戳戳,差点没被戳断。因此,她总想拿办法难倒三妙善,把自己的威望树立在三妙善的失败之中。她如此当着众尼的面,把三妙善逼到老虎背上。于是,她终于想出了这等比上天摘星、下海擒龙还要难上难的厄难事来。

三妙善知道,任何难事她只能认干,不能说个“不”字。如果说个“不”字,就等于她服了输。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哪怕是叫她上刀山,下油锅,她也决不能哼一声。她听了跛尼姑的这番话后,念了声“阿弥陀佛!”

跛尼姑见三妙善除了“阿弥陀佛”还是“阿弥陀佛”,好象生下来就只学了这一句话。便道:

“你接着念你的经吧,多念几个经,说不定菩萨会保佑你呢!”心里却在说:“菩萨又不是你一个人养的,不信老会照应你。”

说申时申刻,众尼早已聚集大雄宝殿口中念着经,心里都为三妙善犯愁,自己又不能帮上一把,因为跛尼姑瞪得紧呢!她们嘴里不敢说,心里却都在为三妙善祈求着,祈求百佛神灵千万要帮帮三公主。

三妙善看了一眼,整整齐齐地放着的五百碗热气腾腾的茶。又扫了一眼跪在蒲垫上嗡嗡念经的五百尼姑。心里略想,如果自己长着千只手就好了。可是这又怎可能呢?三妙善这想法刚在脑际一闪,就马上悟感到自己在神灵面前心不可不诚。立即将一切忧恼抛除,精诚地念着经。

跛尼姑打坐在众尼的前面,她半闭着眼,那猾黠不屑的眼光从手掌尖上射出,偷偷地瞄了三妙善一眼,又觑觑那五百碗茶,心里哼了一声。只要申时正点一刻,她就要看三妙善的好戏。她遐想着那时的情景:三妙善端着一碗茶,不知递给那个尼姑好。还剩下四百九十九碗茶,原封不动地放在桌子上。三妙善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她输了。她自己呢,双手往小腹前一交叉,正正当当,响响亮亮地昂着头向五百尼姑宣布,自己难倒了三妙善,三妙善立即离院,回宫听从父王配亲。那五百尼姑呢?一个个向着自己露出惊佩敬仰的眼光,那眼光一定是说:“嗬,院主,阿弥陀佛!”她们又向三妙善投去轻蔑鄙夷的眼光,那眼光一定是说:“嘻!三公主,造化造化!”

时间越近申时正,跛尼姑的心狂跳的越厉害。因为她似乎看到了胜利正向她飞来,越飞越快,越飞越近。三妙善的失败已是注定无疑了。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今十二月十三日申时,是个“佛空”时,佛不坐殿,仙不在山,神不守舍。尽管你三妙善念破嘴皮,念尽经书,在这个时辰里,神灵是不会来救苦救难的。想到这里,跛尼姑暗自得意,差点没笑出声来。

三妙善不知啥原因,今日念经,总是收不住心。她嘴巴里念得是啥经,也不清楚,脑子里却模模糊糊地又出现了中午做的梦:

她跟着奶娘,模模糊糊地好象到龙母娘娘庙里去进香。可一进殿宇里,不见龙母端坐中堂,却见两个小尼在开玩笑。一个叫阿宝的小尼坐在殿堂上戏那个叫阿无的小尼说:“阿无,我坐这殿内,你有本领将我诓出殿门外去吗?”只见阿无略一偏头道:“这怎么诓得出去呢?不过,你若在门外,我却一定能将你骗回殿内。”

那阿宝一听,忙走出殿外道:“阿无,你来吧!看你能不能把我诓进去?”

那阿无一听,又道:“唉,这又难了,如果你现在回到殿内,我倒想出一个办法,能将你诓出殿外来的。”

阿宝听了,忙又返回殿内。

如此反复着,最后,阿宝和阿无都禁不住一齐哈哈笑了起来。三妙善被逗得和着她俩笑醒过来。

正想着,忽听跛尼姑叫道:“申时正!”

三妙善一听,却没有伸手去端茶,不知怎地,却向跛尼姑道:

“阿弥陀佛!院主若能一声令下,众尼若能一齐将茶碗端在手中。妙善当能一齐将五百碗茶收回桌上。”

跛尼姑听罢,也不细加考虑便道:

“行!”

于是她对众尼说了,当自己喊一,二,三。大家就得将碗端在手中,不得造化。

众尼不敢怠慢,一个个神色紧张地听着她的口令。

当跛尼姑的“三”字刚落地,众尼便一齐将茶碗端在手中,没有一个早,也没有一个迟一会儿。

跛尼姑见了,得意地笑着问:

“三公主,这般算齐不齐啊?”

“你说呢?”三妙善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这还用问吗?”“我说齐得就象一个人。”

“既然院主说齐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就该你一时收回五百个茶碗了!”

这时,三妙善略提了提声调道:

“谢院主,你要我将五百茶碗一齐递到五百尼姑手里,没想到,院主大慈大悲,救苦救难,你自己帮助我已将五百茶碗递给了五百尼姑手里了,阿弥陀佛!”

跛尼姑一听,傻了跟,知道自己中了三妙善的妙计。真是悔死了,她暴着一根根青筋吼着:“这不明摆着是我叫她们的吗?怎么能算是你送的呢?不行,必须从她们手里一齐收回茶碗!”

三妙善却不慌不忙地道:“阿弥陀佛!人无信而不立。院主叫我一时将茶碗送给五百尼姑手里,却没有规定我怎样个送法。照理,这应该算数的。不过,既然院主真的不同意这个送法,要小尼再送,那就请院主叫她们先把茶碗一齐放回吧!”

跛尼姑听了,忙狠狠地朝众尼吼道:

“没长耳朵吗?怎么还不快将茶碗一齐放回?”

众尼听了,又“咯”的将茶碗一齐放回桌上。

三妙善见罢,又立即道:“谢院主,小尼又将五百茶碗从五百尼姑手中一齐收回了!”

“你……”跛尼姑气得嘴唇直哆嗦。她立即用挑唆的口气向众尼道:

“你们说句公道话,三妙善这等做法,算数不算数!”

“算数!”回答她的却是远远出乎她的意料!

这声音就象五雷轰顶,振得她脑袋嗡嗡作响,可跛尼姑却是死虎活威,她把牙齿咬得格格响,从牙缝里挤出“你们这些……”她本想骂“鳖货”,可是气得骂不出来了。

众尼早就憋不住了,顿时炸开了锅:

“谁不算数,就叫别人再端吧,我可犯不着再端来端去。”

“这样不算,那样不算。到底怎样才算数。”

“自己笨就别充聪明,第一次中了计,第二次总不该再中呀!”

“那么一下子,却中了别人两次计,真还有脸皮说什么不算数?”

“就是不算数,我看也拿不出新花样来!”

“……”

跛尼姑没想到,本想把三妙善逼到虎背上,却使自己难下台。她真恨不得一下子钻到地底去。她也眼睁睁地盼着有人给她搭梯子。可是地里无洞,没人搭梯!倒是那尼姑骂她“拿不出什么新花样来!”提醒了她!

她咳了咳,壮了壮胆。把手从空中往下一按,示意大家静下来,又咳了两声道:

“说不算数,是我闹着说笑话罢了。阿弥陀佛!其实,大家都说三公主聪明,我只不过想当众让大家看看她到底啥样子聪明。阿弥陀佛!现在大家都亲眼看到了,三公主真是天聪明,地活络。这是没说的了。你们说说看,你们中还有谁有三公主般聪明?”

跛尼姑为自己搭着梯子。一直往下爬。突然又向上窜了一脚,她不甘心就这样不光不彩的下台。她把尖下巴朝众尼抬了抬,用愤怒的眼光扫了众尼一眼。看看没有人能被她的话激起来,便又转换了话题道:

“刚才厨尼来谈,雨雪封年也,可火房里没有多少柴了。谁愿意上山砍柴去?”说着她又扫了一圈众尼。她知道,已是霜冰力列响,冰柱丈把长,北风刀一样的冰天雪地的日子,那个敢去砍?她见众尼都恨不得把头缩到脖子里去。便故意又问大家:

“是大家一起去砍好呢?还是叫三公主一人先去砍好?”

众尼的应声道:“三公主一个人去砍好!”

“阿弥陀佛!大家都这么信得过三公主,我看就这么定了,反正三公主聪明着呢!不是一人能抵得五百人吗?”说着又转向三妙善道:

“三公主还有什么说的吗?”“没有”“那就好,自觉自愿的,不过,话得说在前面:

壶台山上把柴砍,

统山统垅都砍完。

明日砍完明日背,

山上不可留一根。”

跛尼姑说完,就要回她的“善静室”去,刚一转身,却听值班尼姑禀告道:

“院门外,施主李大娘带着一个妇人要见院主。”

跛尼姑一听李大娘三字,火冒三丈。把袖子一甩,掷出一句硬梆梆的话:

“什么李大娘,孙大娘的,还不是那个讨饭娘!不见!”

值班尼姑忙上前一步道:“和她一起来的那个妇人,好象是……”

“好象是什么?还不是讨饭伴!把院门关了,别让进来,污了佛门净地!”跛尼姑狠狠地瞪了值班尼姑一眼,再也不肯听值班尼姑的话。“哒蓬、哒蓬”地跳着回了后院。

这真是: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遭世人白眼瞪。

虔诚何需佛长在,佛在心中总灵圣。

当该是:

该是下台得下台,何苦好强又争胜。

锦衣布衫都是人,势利太重害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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