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星辰辉映荷塘,寒凉的月光洒下,浮步虚宫似笼上一层寒纱,如同一位羞怯的少女。
荷塘边,一名身着红纱的少女,伸出右手,用纤细的五指轻抚着含苞待放的莲花。那月光照得她的脸煞白,红纱裙摆跌落池水之中,倘若从远处不望她,只瞅见水中那裙摆,会以为是一尾红锦鲤在水中游动。
怀焰别了笼烟,第二次正欲倒头大睡,却忽有公公来通传:“庄公子,国君邀公子到御花园的荷塘一聚,还望赏脸。”
怀焰点点头,允了。
他移步至御花园,一眼就瞅见荷塘边红衣灼灼的少女,正是天月。
又是月色之下,和当初遇见她时,是同一模样,很是动人。
“来了怎么都不说一声。过来罢。”天月回头,望见怀焰正在一棵老树旁,便招呼他过来。
“啊,叫我来干嘛,困得不行啊。”怀焰说着,顺手揉了揉眼睛表达睡意。
“陪我。”
她只是短短两字,却让怀焰睡意更上心头。
“就这么无聊?”怀焰惊道。
“就是如此。过来。”天月用生硬的语气说道,半点不由人犹豫的意思。
怀焰不得已只好踱步至她身旁。
“怀焰,其实父皇的遗诏,我不是不知道。但是我,不过想你留在我身旁,不需要和我成亲。”她一边抚弄着莲花,一边说着,眼神掠过一丝哀意。
“群臣其实从一开始便不打算服从与我,当时没有想太多,不服从的便拖出去斩了。自此之后众臣才显得没那么桀骜不驯。怀焰,我一点都不想当国君,我很累。我恨不得让天关一夜之间长大,继承我的帝位,他也许会比我做得好。”
她双目隐约似蒙上些许水汽。
“大抵是因此,才会有人说我血洗芳华,说我是个暴君。其实当国君有什么好。有了天下,便要治理天下,事事要左右揣度,稍有不慎,说不定还会成了亡国之君。做国君并没有想象之中的自由,反而很多东西是被迫去做。
“我不该坐上帝位的。原本就不该。古往今来圣明贤君,哪位不是心系天下百姓家?可我偏偏自私,心里没有天下。我要如何,如何执政这十一年?”
她终究忍不住落了泪。
“天月……”怀焰咬了咬唇唤了她的名。他恨自己,什么都没能帮她,什么都没为她做。
“怀焰,留下来好不好?只是这一夜。这夜过后,我随你去哪儿,便去哪儿,好否?”
她逝去眼角泪水,清亮的眼睛望着他。
他踌躇片刻,终究是伸出手轻轻搂住她的腰肢。
“这儿风冷,我们进去。”
怀焰轻轻在她耳旁说道。她感到这如同一场梦,她爱的人就在她面前。她不敢相信地抚了抚他的脸,很冰凉。
“怎么?你该不会怀疑我不是怀焰吧?还是怀疑我见鬼了?我说啊,我才不是因为喜欢……什么的才这样的啊。还不是看你挺难过的份上,安慰下而已。”
她噗嗤一笑,他还是那般脾性。
除了他们两人,再没人得知今夜的事。
次日清晨。
日光飘飘浮浮停在她面上,缓缓醒了过来。
可睁开眼,却不见枕边之人。
“终究还是走了吗。”
她微微叹了口气。
起了床欲出门口时,才看见门槛边的地儿上,有一张纸条:
十一年后再一齐喝酒赏月赏莲花,酒杯若不曾相碰便不散。
兴许啊,他又是趁着深夜,守兵们站着也能睡着的时候,偷跑出去了。
庄府内,时歌与子顾在此处暂居了几天后,拾缀拾缀便打算上路。临出发时,看见庄夫人气急败坏从里屋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喊着:“怀焰这家伙,又跑到哪里野去了!等他回来得严刑逼供才好!”
时歌按捺不住好奇心上前询问,才知道怀焰是留字离家了。具体什么原因,他们是不知道的。
走到庄府门口,见笼烟化成原身从那边的热闹街市跑来,嘴里还叼着一个大饼,一下子连爬带跳到子顾肩上。听笼烟说完昨夜找怀焰时他说的话,子顾颇有感触:“大抵天下人或物,都不止有一面的性情罢。怀焰看似任性,实则也会情深,也会心疼。”
时歌浅浅勾了勾嘴角,点头称是。
笼烟面带些许愁绪,却不知为何慢慢绽了笑颜。
“子顾哥哥,也不止是有着一面的,这我是清楚的呢。”
她暗暗想着。
子顾同着时歌走了好一段路,才发现笼烟仍在自己肩膀上吃着大饼。
“笼烟你还在啊。”他浅浅问道。
“嗯!小烟也要和子顾哥哥一起去!”她的小爪子轻轻打了打他的肩。
时歌笑道:“笼烟若是想来也无妨。”
“子顾哥哥,我不会惹事的!”她往他脖子蹭了蹭,回头望着时歌,问道:“话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叶时歌。”她轻轻颔首。
“那我便叫你时歌姐姐罢。”笼烟把整张大饼吞了进去,“时歌姐姐认得我罢?我是笼烟。”
“嗯,认得的哦,笼烟。”她伸手抚了抚她身上的绒毛。
子顾轻轻扫了扫衣上的饼碎,问道:“时歌姑娘没有把爹娘死因找出的想法吗?我听村民说他们本无病痛,身上又无半点伤痕,恐怕是有什么隐情。”
时歌顿时蹙起了眉,作为一个好奇心旺盛的小姑娘,她自然想知道。但她明白,当务之急因先将爹娘的骨灰带回家乡。
“罢了,就算找出来真相又如何?我并不能改变什么。”她摇了摇头。
“若时歌姑娘这样想,我也不再问了。”
一路上,笼烟虽确实没惹什么事,但看到甚有趣玩意儿,必定要去看几眼,有什么好吃的必定吵着嚷着要子顾给她买,子顾不得已只好付了钱。时歌也是在一边望着笑着。
她抬头一望,背着爹娘的骨灰,一扇巨大的城门挡在面前。
“到了。霁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