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孩子野?青颜是个山里小霸王,也是特别争强好胜,调皮捣蛋,颇像男孩子的一个女娃。
她是村里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开始上学的山里女娃,她上一年级是已经7岁了,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幼儿园,直接跨过上一年级的。
她天生启蒙晚,加之调皮捣蛋,不把老师放在眼里,开学第一天就坐在破旧的课桌上,摇晃着肥肥的小短腿,听着手敲的鍾铃声,“当当当……”,她嘴里也吆喝着“当当当,当当当”屁股下摇晃的旧桌子吱吱呀呀的疼痛声,老师是一个黑脸只上过小学五年级的半脸胡须的农汉。
老师也是教过几年书的,威严颇具风范,大吼一声“下来!”吓得沉浸在上课铃声摇头晃脑的青颜一哆嗦,看清来人,却不害怕了,她是谁呀,山里有名小霸王,她照样坐在原处,和老师顶嘴,老师气的没法,请家长来,回家后她被阿妈训了一顿,用玉米秸秆打了好几下,反正她皮厚,打过后,照样,只是听阿妈说,再不好好上学,就不要她了,不知道为何她这样顽劣的孩子,却被这句话伤了心,学她继续上,却好一阵子不理她阿妈了,她从小没有阿爸,因此她把阿妈当做自己的全部,阿妈打她,她不怕,她真的怕阿妈不要她。
不知道是不是从这时起,她就有些外表强悍,内心敏感的性子了。
一年级她又留了一级,上了两年的一年级,留级是很丢人的事,但是因为她是女娃,因此,也没有太多人在意。
正因为留级,她的成绩开始好了,一直排在第一第二名,二年级时,阿妈开玩笑似的说,你别上了,家里没钱供应,她当场就不高兴了,她也是第一觉得,她是喜欢上学的。
从那以后她就更加努力学习了,经常请教邻居哥哥们,她看的第一本小说是在邻居家桌子底下垫腿用的,《薛丁山征西》那时她10岁,她才知道,中国历史上有个遥远的朝代,唐朝,有个厉害的女将军樊梨花,敢爱敢恨,还被薛丁山的小妾窦氏几次陷害。她一边心疼着樊梨花,一边崇拜着她驰骋沙场的英姿飒爽和果敢智慧,大将风范。她的世界观也开始透了一个洞,让她看见不一样的天空。
小学四年级时,她在老师的办公室,也就是一间破土屋里,看到一本书,《冰心文集》里面的冰心是孩子的口吻说话的,小孩子的眼去刻画的世界,她在这本书里认识了“神鬼怕恶人――冬儿姑娘”“小桔子灯里――又大又甜的桔子”惹得她也想吃,可是桔子她们都没见过,更别提吃了。每次去小集市上有香蕉卖都是稀罕物,听说香蕉是猴子吃的,她觉得猴子吃多可惜呀,她长大后一定要买一麻袋香蕉吃个够,这是她的梦想。
冰心文集里也提到了在天安门送周总理出殡的那一段,她看的跟着作者哭了,一边羡慕着小主人公可以去北京,家里好像条件很好,一边舍不得敬爱的周总理爷爷的离去,也痛恨着“四―人―帮”,害得她们失去了敬爱的周总理爷爷。
她看了一天,还是没有把《冰心文集》看完,她依依不舍,茶饭不思,劈柴,烧火煮饭都想着书里的情节,睡觉时嘴里还嘟囔着模糊的话语,阿妈只当她疯劲上来了,有点魔怔,也没有多问她。
第二天,她又去那间屋子,看到老师在哪里批改作业,她们从一年级到五年级语文都是他带的,所以,她得罪他不止一次了,她有些害怕,缩个脑袋側在门外面。
老师还是发现了她,以为她又要恶作剧,眉毛紧皱地说:你干啥,滚过来。
她平时天不怕地不怕,这次却有些羞涩,她眼睛一瞬不一瞬的盯着老师右手边的一本破旧的书,老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右边的书,眼珠猛一挑起,嘴微微张开,不敢相信的看着她问:你想要这本书?
她有些畏惧的点点头,老师想了一阵,轻笑出来。
“这本书,我也不怎么看,给你也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的条件”
“啥条件?”她惊喜的抬起头,笑容冲破踯躅。
“第一,你绕大路来回跑10圈,这是上学以来你每次逃课漏掉的。
第二,给我下跪磕头,自己打脸,从今往后,不在和我唱反调
第三,拿一块的刚洋来买书。”《刚洋是硬币的意思。当地土话”》
前两个条件,青颜立即就愿意去做,可是后一个……
她家穷的叮当响,哪有一块钱买书呢,一块钱够阿妈买一斤盐和10个鸡蛋。她从小就没吃过零食,她从小吃的都是山里树上结的野果子,和土里长的人参,番薯,萝卜,她也没有自己的钱,一分都没有,她急得慌,老师却无动于衷,让她走,她疯一般的狂奔到大路,《大路就是一辆牛车走过的宽度的土路》
她跑了10圈后,回来脸爆红,豆大汗珠从额头滚落,胸口一阵凉凉闷风堵着,疼得她难受。她走到老师面前,“扑通”跪倒,“啪啪……”两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虽然她家穷,但是跟着阿妈,从没挨过这种打,她心里痛痛的,有些委屈,紧咬的嘴唇,吸着鼻子,眨着眼睛,不让泪水流下来……
她颤颤的开口:我没有钱。
老师看着跪在地下,强忍着泪水的脏兮兮的女孩,想起她平时的飞扬跋扈,目无师长,如今被自己教训的如此听呼,他顿时有些许的成就感。
“不给钱也可以,门后面有木盆,校门口有水井,去给我打水洗脚”
青颜拖着疲惫的身子,听话的去了。
把水端在他面前,他退了鞋子,满是泥巴灰垢的脚,没有,换过鞋的脚特别的臭,青颜忍着恶心给他洗脚,细细的洗着,干净了,正要端水倒在门外时,老师叫住她。
“慢着,你喝一口那洗脚水,就一口,喝了我立马把书给你”青颜愣在门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挣扎的神色落在老师的眼里。
“就一口,一口我就给你书,我的书也是钱买哩,你不给钱总带听我的吧”
青颜眸子暗了暗,真想冲出门,再也不要那又破又旧的书了,但是,冬儿姑娘的潇洒,小作者的温馨话语,外面世界的美好,都在那本书里,书里还有一半没有看呢,不行,我一定要看。
她闭上眼睛,端起盆,正要喝,老师一掀木盆底,浇了她满身的污泥洗脚水。她用手胡乱的抹去脸上的脏东西,嘴里反复的吐着,待她看清,老师把书仍在她身上,大步踏出破屋……